他應該做一點什麼才行。
他不能讓他將來的一時沖動毀掉他自己來之不易的幸福,也毀掉鳶兒給予他的半生信任。
姬無傷閉上眼睛。
他該做點什麼呢?
讓鳶兒給他繡一個荷包,上面寫上一行字——姬無傷此生最愛景飛鳶,若敢變心辜負,天打雷劈?
不。
不行。
荷包這種外物並不可靠,會損壞,會忘記戴身上,不能時時刻刻起到警惕他的作用。
那麼……
要不然將這一行字刻在身上?
烙印在肌膚上的字跡,是無論怎樣也沖刷不掉的,他隻要一脫衣裳就能看到,就能警惕自身瞭。
想到這兒,姬無傷驀地睜開眼睛。
這個辦法挺好。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胳膊,腰腹,腿腳——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瞭腿上。
不如就將字跡烙印在大腿內側,一低頭就能瞧見,這樣,他一定能守身如玉。
姬無傷不是猶猶豫豫拖泥帶水的人,既然打定瞭主意,那就要立刻施行。
他站起身來,拉著小鯨魚走出書房,將小鯨魚交給院子裡的侍衛,他自己轉身進瞭臥房。
他將門窗關得死緊,拎著一壺酒,握著匕首,端坐在床榻前。
要在清醒的情況下在腿上一刀刀刻字,是很痛苦很折磨人的事,可是他相信,此刻再痛也一定比不上將來犯錯失去鳶兒的痛。
他拎起酒壺灌瞭幾口酒,咽下後,又喝瞭一口酒噴在匕首上。
他一手握著匕首,一手解開衣袍,露出腿腳。
他盯著大腿,好一會兒後,才握緊匕首悍然無畏地將匕首抵在瞭大腿肌膚上。
下一刻,他用力一劃拉,肌膚被拉開一條血痕。
鮮血瞬間湧出。
他隻是輕輕皺瞭皺眉,便繼續劃拉起來,手指頭沒有抖動一下。
在姬無傷狠心對待自己時,景飛鳶和燕離瀾也送走瞭秦太後和小皇帝,在侍衛們簇擁下回到院子裡。
一進門她就看到小鯨魚被一個高大威猛的侍衛扛在肩上,侍衛正在院子裡瘋跑,小鯨魚弓著身子緊緊扶著侍衛叔叔的腦袋生怕摔下去,可他明明那麼害怕吧,他偏又樂得咯咯直笑,誰都能看出來他的開心。
發現娘親和阿瀾小舅回來瞭,小鯨魚眨瞭眨眼。
他隻是高興的沖娘親啊瞭一聲表示打招呼,然後就繼續跟侍衛叔叔玩瞭,完全沒有撲向娘親的心思。
景飛鳶搖頭笑笑。
瞧瞧,這小子玩得太高興瞭,娘親都不如侍衛叔叔親瞭。
景飛鳶對侍衛點頭示意,擺手讓兩人繼續玩,然後拎著裙擺走上臺階往臥房走去。
當她推開裡間的門,笑吟吟看向她的好夫君,不曾想,夫君坐在床榻上自殘的一幕猝不及防落入她眼眸!
她一怔。
這是什麼情況?
反應過來後,她的心一下子跳到瞭喉嚨口!
“姬無傷!”
她顫抖著喊瞭一聲,飛快跨進門沖向床榻,“你在幹什麼啊!”
姬無傷驀地抬頭看去。
瞅見鳶兒那副擔憂又心痛的樣子,他彎起嘴角笑瞭出來。
這一笑,一直咬緊牙關強忍著的疼痛忽然猛烈反撲,疼得他當即就痛苦呻吟瞭一聲。
景飛鳶聽到他的痛苦,愈發心疼。
她半跪在姬無傷面前,看著姬無傷鮮血淋漓的大腿,看著姬無傷手裡緊握的匕首,看著匕首尖端的鮮血一滴滴往下滑落……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想去碰一碰姬無傷的傷,卻在半道上折回。
她攥緊手指,仰頭望著姬無傷,“你這是在做什麼?你瘋瞭嗎?好好的為什麼要自殘?你到底是在做什麼啊!”
姬無傷對上她眼中晶瑩的淚光,頓時心疼瞭。
他放下匕首,撫摸著景飛鳶的臉頰柔聲安撫,“乖,別擔心,別怕,我沒瘋,我就是想在腿上刻一點東西,好讓我時時刻刻警惕自身,不要犯錯——”
景飛鳶聞言一愣。
她瞅瞭一眼姬無傷那血糊糊的根本看不出刻瞭什麼的傷口,遲疑著問道,“能讓你時刻警惕自身的東西?你這是在學嶽母刺字,精忠報國?”
姬無傷噗嗤一聲笑瞭。
他強忍著疼痛,彈瞭彈景飛鳶的腦門,“刺字是刺字,但是,刺的不是精忠報國。”
景飛鳶想給他找點傷藥來止血,可又不知道他刻的東西到底有多重要,怕自己胡亂插手反而會害得他前功盡棄必須再刻一遍,因此沒敢動。
景飛鳶抬頭問他,“你刻的是什麼?銘記仇恨?為母報仇?”
姬無傷勾唇,“不是,你再用你那聰明的腦袋瓜猜一下。”
景飛鳶又好笑又生氣地拍瞭他胳膊一下,“別鬧瞭!你腿上流的不是血,是水是不是?鮮血淋漓的,誰有心情跟你慢慢猜!”
姬無傷笑著低頭親瞭親她滿溢著心疼的眉眼。
“膽兒這麼小,麻雀膽兒一樣,好瞭,我告訴你就是瞭。”
他說,“我想在腿上刻一行字——景飛鳶是我此生摯愛,若敢背叛辜負,天打雷劈。”
景飛鳶聽後,頓時露出瞭極其震驚的表情。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瞭多麼荒謬的東西。
她懷疑自己聽錯瞭。
這男人是不是瘋瞭?
腦子壞掉瞭吧?
人傢要麼刻精忠報國,要麼就刻不忘仇恨,人傢刻的都是最最重要的事,唯獨她眼前這個男人不一樣,他鮮血淋漓的刻字就是為瞭這麼點微不足道的風花雪月之事?
簡直……
一句“荒唐有病”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幹的這傻事!
景飛鳶怔愣瞭好幾息,才狠狠拍瞭姬無傷一下,站起身去拿金瘡藥。
姬無傷想伸手去拽她袖子,“鳶兒……”
她甩開姬無傷的手,冷冷道,“閉嘴!”
她給瞭姬無傷一個很兇狠的眼神,快步走到櫃子邊。
她背對著姬無傷,借著袖子掩飾讓小玉給瞭她一瓶止血效果稍好一些的金瘡藥,否則她怕那傻男人瘋男人會流幹瞭血而死!
小玉將金瘡藥放到她掌心之後,她將藥櫃裡原有的那瓶金瘡藥收進瞭空間裡,這樣才不會惹人懷疑。
她拿著空間出品的金瘡藥快步來到姬無傷面前。
姬無傷見她蹲在自己腳邊給自己上藥,小聲說道,“能不能等會兒啊,我才刻兩個字,還沒刻完呢……”
景飛鳶已經將金瘡藥倒在瞭姬無傷傷口上,正用帕子輕輕去摁藥粉。
聽到姬無傷這話,景飛鳶冷笑一聲用力摁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