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未來嶽父

作者:淮西 字數:4452

臨近年底時,晏川行悄悄來瞭北都。

之所以偷偷摸摸不聲張,無非是不想驚動他嶽母大人。

他一路騎馬而來,沒進城,直接去瞭南郊別院。

天將傍晚,莊子裡炊煙裊裊,勞作的莊戶皆歸傢歇息,田裡靜謐無人。他縱馬疾馳,忽見一隻鴿子自別院中飛出,他心下一喜,又加快瞭馬速。

傢裡的信鴿認主,發信必須由老二或是專門培養的養鴿人才行,原本培養的兩個養鴿人都留在瞭揚州府,故而老二此時必定在別院。

晏川行見女心切,健步如飛地趕去新建的鴿谷,可臨近之時忽然聽見瞭陌生人的呼吸聲。此人呼吸清淺綿長,功力頗深,以晏川行的道行,幾乎要走近才能察覺。

老二那丫頭空有功夫架子,沒這功力,柳清儀年紀尚小,功力也不到傢,會是誰?

他收斂呼吸輕手輕腳地靠近院門,隻見一面鴿籠前站著一個身穿黑連帽披風的男人,個頭很高,看不出年紀,正伸手掏鴿籠裡的鴿子。

晏川行斷定這肯定不是老二招來的人,因為老二不會放他一個人跑來這裡抓鴿子玩。

以前山裡的鴿谷也遭過賊,是生意上的對手搞破壞,下藥毒死瞭一批鴿子,害得老二大病瞭一場。

想到這裡,晏川行掏出瞭隨身帶的匕首,可還不等他出招,便見那背對他的男人已經侵身至兩步以內。

他頭皮一炸,感覺今日不能善瞭,此人功力在他之上,竟然能悄沒聲息地近他的身!

他吃力地閃身躲開當胸一擊,順勢下腰以匕首刺其腰腹,對方身如鬼魅,以一個極刁鉆的角度避開瞭這一刀,緊接著又迅速出手,朝他的喉嚨要害處襲來。

此人招數快且狠,招招都是奔著要命去的,晏川行一介商人,功夫隻夠自保,遇上這樣的高手就見瞭短,沒幾招就被對方打掉瞭手中的匕首,手腕疼得幾乎使不上力。

對方再次攻向他脖頸,晏川行避不開,預感小命休矣。

然而預想中的致命疼痛沒有來,對方不知為何收瞭招,又聽他不確定地開口:“晏傢主?”

誒?是熟人?

晏川行襯著一點天光仔細端詳黑帽下的人,一愣,“是你?”

“咳咳……”

裴修忽然有點兒不想活瞭,他剛剛察覺到有個練傢子做賊似的靠近,以為是意圖襲擊他的人,下手也就沒留情,打死都沒想到是未來嶽父!

“晏傢……伯父。”他摘下帽子,冷風掠過他冒瞭汗的頭,凍得他一哆嗦,“是我莽撞瞭,沒認出您來便出瞭手,沒傷著吧?”

晏川行為趕在年底前進北都,一路奔波,臉沒洗胡子沒刮,換身衣裳就能直接入丐幫,與往日俊朗瀟灑的形象天差地別。

當然,他多少也有些故意如此,生怕入瞭北都叫侯府的人認出來,沒想到居然惹瞭這麼大一烏龍。

“好小子,你身手居然這麼好?”晏川行根本顧不上在意他冒不冒犯魯不魯莽的事,隻是驚詫於裴傢病秧子老二居然是個高手,而且他平時竟然毫無察覺!

“咳咳……”裴修過瞭涼風,又激起瞭咳嗽,孱弱的樣子根本看不出半點武林高手的跡象,“練功保命罷瞭,我幼時體弱,幾乎養不活,幸得一個武林前輩相救,並教我內息調養之法,長大一些又開始練武強身,不過都是花架子,比不得您功夫老練,再多幾招我就落瞭下乘。”

難怪,晏川行確實覺得他打架經驗不多,可見學武不為鬥勇。

“你怎麼會在此?”

“我,晚輩是來給您送信的。”裴修還沉浸在險些打傷未來嶽父的沉重心情中,感覺求親之路開局不利,怕是要完。

“給我送信?老二那丫頭呢,不會是她出瞭什麼事……”

“不是不是,您別擔心,是……”裴二少不光有一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眼,嘴皮子也跟得上,面對大長公主的時候瞎話張口就來,可對著晏川行卻有些難以啟齒,良心不安。

“那個,伯父,我想請您跟伯母允許我娶二姑娘。”他帶瞭幾分鄭重地說。

“……啥?”晏川行懷疑自己聽岔瞭,“你娶老二?她不是要嫁給你大哥嗎?”

“是,我想求娶二姑娘,自揚州一見,我對二姑娘很是欣賞,因著大哥另有所愛,我不忍見她受委屈,便鬥膽!”裴修說得十分真誠,也沒敢有半句謊言,“本想著去信征求二老的意見,沒想到您提前來瞭。”

晏川行聽完隻覺得五味雜陳,一方面他因為老二不用嫁給裴鈺而松瞭口氣,另一方面他沒想到老二居然又跟裴傢庶子扯上瞭關系。

平心而論,他覺得這孩子不錯,青州府一行全賴他細心謹慎,方才能躲過沿途暗殺,隻是他身為裴傢人,立場不明,善惡未辨,也不知道終究會怎樣。

裴修被他看得心裡直打鼓,他本來以為青州一行,自己在晏傢主心裡應該有個不錯的印象,可看起來他對自己還是有所顧慮。

晏川行:“那丫頭呢?她怎麼會讓你一個人來碰她的鴿子?”

說到這裡裴修又心虛。

那日在侯府,他跟二姑娘借鴿子送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自作主張見瞭大長公主惹惱瞭她,她說她出不去門,讓他自己來南郊別院想辦法。

可知他為瞭跟這些鴿子套近乎,廢瞭多大功夫?

好在上次那個親近他的鴿子給面子,今日終於將信送瞭出去。

艱難送信的過程肯定是不能說的,否則就證明他們倆沒什麼感情,裴修隻能說:“二姑娘她不方便出侯府。”

“又讓老太太禁足瞭啊。”晏川行瞭解女兒以及嶽母的德性,倒也不意外,“那她讓你自己來碰她的寶貝鴿子,倒是很信任你。”

誒……裴修沒想到還能有這種解釋。

晏長風對裴修自然是沒有信任的,她就是故意給他些教訓罷瞭,省得他以後凡事自作主張,一點合作的誠意都沒有。

她不認為裴修能成功送信出去,隻等著他無計可施的時候回來找她。

等瞭那麼三五日後,她接到瞭裴萱的帖子,說是請她幫忙挑一些胭脂膏子之類。她回瞭外祖母,請瞭半日的假,外祖母體恤,說到瞭年底讓她松快些,於是給瞭她一日的假期。

臘月二十三這日,晏長風一早出瞭門,她沒乘侯府的馬車,而是上瞭國公府的馬車,以為某人會在馬車裡等著,卻沒看到人。

“就你一個人嗎枝枝?”

跟裴萱混熟瞭,便喚她小名。

“是啊雪衣姐姐,我哥在南郊別院等你,等會兒到瞭胭脂鋪子你再換另一輛馬車。”

估計是著急送信吧,晏長風沒多想,“行,那你怎麼辦?”

裴萱:“我就隨意逛逛唄,時間很好打發的。”

約莫半個多時辰後,晏長風順利到達南郊別院,見到瞭她惦記日久的親爹。

因為太過突然,她愣瞭好一會兒才上前拍瞭拍老爹的肩膀,說:“老晏你不要命瞭,居然敢偷偷摸摸來北都?”

晏川行:“……”

“您覺得您能瞞過外祖母的眼嗎?”晏長風對老爹深表同情,“我跟您說瞭吧,我哪次出門都有人跟著,今兒晚上她老人傢就能知道您來北都還不去拜見她,嘖,可憐吶。”

晏川行:“……”

裴修笑著清清嗓子,說:“沒事的伯父,我叫人中途換瞭馬車,大概是能甩掉的。”

這話晏長風不信,但晏川行信,就憑裴老二那一身不知師承何處卻很厲害的功夫,他手下人應該也不一般。

“死丫頭,我一聽說你在泰安州遇襲就星夜兼程地趕過來瞭,你倒是會挖苦我!”晏川行發完牢騷坐下來說正事,“你要老三來北都開繡坊的信我中途收到瞭,老三來不瞭,小子離傢出走瞭,這是他留的書信。”

“什麼?”

晏長風頓時冒火,她接瞭老爹遞來的信,一目十行地看瞭,嘆著氣合上瞭信,“這小子真是,我還當他聽進去瞭。”

晏長青還是那套說辭,說要出去歷練,混出些名堂再回來。

晏長風不知道他說的名堂是什麼,隻知道這孩子算是與傢裡走遠瞭。

“我已經派人去找瞭。”晏川行道,“這孩子心性不穩,容易叫人利用,出去歷練沒什麼,就怕他一時賭氣走瞭岔路。”

“罷瞭,隨他去。”晏長風想開瞭,“越是勉強他越是恨咱們,混成什麼樣看他造化吧,對瞭,大姐如何瞭?”

說起晏長鶯,晏川行臉上有瞭些喜色,“你大姐能出屋門瞭,你留給她那個小子人不錯,給她做瞭個推椅,每天推著她在院子裡曬曬太陽,我看著氣色好瞭許多。”

晏長風也高興,大姐肯定是不願意走出去的,肯被人推著出去也是進步。

“對瞭爹,”她瞥瞭眼裴修,“裴二公子寫瞭封信給您,還沒發出去,既然您來瞭,讓他直接念給您聽吧。”

晏川行笑起來,“你還不知道呢,昨日我來之前,他已經把信送出去瞭,你那些鴿子倒是蠻認他的。”

晏長風一愣,裴二居然能用她的信鴿傳信?是哪隻吃裡扒外的小東西,回頭定要拔光它頭上的毛!

裴修順勢說:“是二姑娘信任我,允許我來與鴿子交流感情。”

晏長風瞅他,心說這人還能再不要臉點嗎?誰要信任他!

晏川行看著眉來眼去的兩人,心裡有些五味雜陳,”長風啊,我來之前,你大姐求瞭我一件事。“

“啊?”晏長風茫然,“大姐求您什麼瞭?她現在會主動與人交流瞭嗎?”

“倒也沒有,是我告訴她我要來北都看你,然後她就告訴我,”晏川行看著閨女說,“她說你看上瞭一個身體不大好的人,求我成全你的心事。”

晏長風:“……”

裴修:“???”

晏川行:“我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是誰,偏偏你大姐也不知道,這要我如何成全?”

晏長風想說那就是個臨時想出來的借口,說的時候也沒具體想是誰,直到這會兒才發現,好像跟身邊這個病秧子的形象有些重合……

可偏偏,她現在又不能否認,她倒不是怕老爹知道她跟裴二作假,而是一旦實話實說瞭,老爹必要刨根問底,那外祖母的計劃就瞞不住。

老爹一旦知道自己面臨什麼樣的危險,恐怕要跟外祖母拼命。

裴修隱約意識到這個身體不大好的人似乎是自己,可又想不通二姑娘為什麼要說這樣一番話。

難不成晏傢大姑娘的身體比想象中要糟糕,二姑娘為瞭讓她心安才編瞭這樣一個理由?但聽起來大姑娘好像也沒有到那樣嚴重的地步。

那……總不會二姑娘真的……看上他瞭?

“爹!”晏長風不知道怎麼說,有些氣急敗壞,“您都知道瞭還問,非要讓我下不來臺啊!”

裴修:“……”

他感到十分惶恐。

晏川行則有些五味雜陳,自傢調皮搗蛋的二丫頭居然有瞭心上人,且這心上人還是裴傢的,不知道是個什麼心性的孩子。

但寶貝女兒喜歡,他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眼下看來比裴鈺那個豎子強些。

他看向裴修,“我一向是以我女兒的意向為準,我想她母親應該也不會反對,隻是不知道你父母那裡如何?”

聽到這裡,裴修是松瞭一口氣的,他其實不擔心大長公主反對,也不擔心父親阻攔,唯獨害怕晏傢不同意。因為他可以跟大長公主講條件,可以跟父親用計,唯獨對著晏傢人他不想耍心計。

“伯父放心,”裴修看著晏長風說,“隻要您跟伯母不反對,其他的都好說。”

不知道是不是為瞭打他的臉,此時,國公夫人趙氏又親自登瞭侯府的門,給自傢老大提親去瞭。

這回大長公主倒是沒為難她,客客氣氣地見瞭她。

“年節將至,國公夫人怎麼有空來我這裡?”

趙氏今日沒心情寒暄,因為自傢逆子已經開始準備聘禮娶秦傢那狐貍精瞭,如何苦口婆心也勸不聽,她隻好硬著頭皮自己過來提親。

“我府上就那幾口子,該忙的也都忙完瞭,隻剩下我傢老大的婚事,我想著年前就定下來,也好趁著此時多準備些聘禮。”

大長公主饒有興趣地問:“貴府準備與哪傢提親?”

趙氏心裡咯噔一聲,聽著大長公主這是準備不認瞭?

“瞧您說的,還能是誰,自然府上表小姐晏傢長風,本來婚事早該定瞭,是我傢那豎子平日裡太縱容他的奶娘,出瞭那麼一檔子事,如今案件既然已經審完瞭,婚事也該定瞭才對。”

大長公主:“那你傢世子怎麼不來?”

趙氏早就想好瞭托詞,“我那逆子不會說話,怕再來惹您不高興,我想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他來不來都一樣,”

“是麼,但我傢裡孩子的意見是要問一問的。”大長公主說,“恰好丫頭不在,你且等她回來問問她吧。”

趙氏傻眼,這又是什麼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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