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提示:“那得看北蒙古有什麼值得秦王大費周章的。”
晏長風靈光一閃,“馬!”
盛明宇一拍桌子,“對!蒙古那邊窮鄉僻壤,民不開化,要糧沒糧,要兵器沒兵器,唯獨馬匹優良,可秦王這時候弄大批的馬來做什麼?”
晏長風:“招兵買馬,還能做什麼?”
盛明宇神情凝重,他看向裴修,有些欲言又止。
裴修笑看瞭眼二姑娘,“不用避諱,她知道咱們要做什麼,甚至很看好你。”
盛明宇十分意外地看著晏長風,“二妹妹,原來表哥我在你心裡是這樣可堪重任的形象嗎?”
“當然瞭表哥!”晏長風抬高手比畫道,“表哥你在我心裡的形象有這麼高!”
裴修掩嘴笑。
盛明宇感動,“還得是我二妹妹啊,那裴二在你心裡有多高?”
晏長風看著裴二咂舌搖頭,“反正沒你高。”
樂得盛明宇嘎嘎笑。
裴修無奈搖頭。
笑過瞭,盛明宇正色道:“我始終不明白,現在並非好的契機,大哥這麼著急部署,成算在哪?”
“主動出擊者,時機成算都在自己手裡。”裴修道,“隻有被動者才沒有好契機。”
“你說得也對。”盛明宇盤算著,“此次蒙古使節進京,父皇讓我代表皇傢參與迎接事宜,如果秦王在貢馬裡動手腳,那我應該怎麼做?”
“你不要管。”裴修還是原先的態度,“現如今你不宜與秦王對立。”
盛明宇:“可不對立,就意味著要跟他同流合污。”
“他暫時還信不過你。”裴修說,“我估計沒錯的話,他會在迎接使團的隊伍裡再放一個信得過的人。”
“他如何插手?”盛明宇沒明白,“迎接人員的名單,聖上不是已經定瞭嗎?”
自來迎接外使團都歸禮部負責,但唯獨對北疆各國“特殊優待”。因為北疆是眼下大周朝最大的威脅,他們武力強勁,對富庶的中原虎視眈眈。聖上有心打壓他們的氣焰,而禮部那些個文弱文官沒有任何震懾力,於是便另外組建瞭一個迎接團。
今年的迎接團就以兵部尚書馮章為首。馮章是歷經兩朝的老臣,雖是文官出身,但曾經指揮鎮壓過反叛逆黨,還親自押運過糧草去往北疆前線。人長得五大三粗,一臉的絡腮胡子沒有一點文臣的樣子,反而像悍匪。
除他之外,迎接人員裡還有宋國公。宋國公是北疆大營的主帥,對北疆各國天然有震懾力。除此之外,還要有一個皇傢代表,今年就定瞭蜀王。
這次聖上之所以選瞭蜀王,正是拜他前段時間剿匪功勞所賜,如果將匪徒看作逆黨,他這也算有瞭軍功。
裴修道:“這很簡單,隻需馮章與聖上說人手不夠就行瞭,你與宋國公不過都是擺設,不幹實事,再找個辦事的人再正常不過。”
“你這話說的,我也幹活好吧。”盛明宇最近累得孫子似的,聽不得別人說他不幹活,“我除瞭代表皇傢,也負責車駕司啊,鹵簿儀仗等事宜都歸我管!”
裴修:“可你是親王,馮章能隨意指派你做事?”
盛明宇想想也對。
晏長風聽他們聊朝政,忽然想到瞭一個原先從沒細想過的問題。前世大姐死在三年後,為什麼是三年後?
裴鈺雖然混賬,但不是沒腦子,如果外祖母與太子勢力威望還在,他斷不會讓大姐咽氣。
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宋國公露出瞭狐貍尾巴,不再裝中立,與外祖母徹底撕破瞭臉。要麼,是太子已經功敗垂成,沒有瞭繼位的可能,那麼,大姐就沒有瞭任何存在的價值。
她脊背忽然升起一股涼意,不知為什麼,她似乎更傾向於後者。
也就是說,很可能,秦王在三年後會繼承皇位!
如果是秦王繼位,太子一黨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甚至是外祖母也可能……
晏長風沒敢繼續往下想,她感到肩上驟然多瞭一份壓力,比殺掉裴鈺報仇還重的壓力。
三日後的朝堂上,馮章稟奏聖上,說迎接團事務繁忙,需再加一個人手。
聖上斟酌半天,沒想出個合適的人選,他便點名蜀王幫他想。
盛明宇在朝堂上向來不冒尖,這種時候必須謙虛,於是回:“聖上,兒臣對朝中人員不甚瞭解,一時也想不出誰合適,不如讓太子與秦王幫您想一想?”
“朕讓你想!”聖上是真氣這小子不上道,回回問他點事都推辭。但他也得承認,這小子很有分寸,事事都以太子秦王為尊,正是聰明的表現。
“這……”盛明宇的臉為難成瞭包子,他憋瞭半天才道,“那兒臣就隻好舉薦熟悉的人瞭,就戶部郎中裴修如何?”
裴修。聖上咂摸這名字。
他倒是有些耳聞,此人是大長公主的外孫女婿,曾經是小十一的狐朋狗友之一,不學無術,身體還不好,別的不說,光外表就不合適,文文弱弱的,對北蒙古那幫莽夫沒有半分震懾力。
聖上正要否瞭,餘太傅此時站出來說:“聖上,老臣覺得此人辦事尚可,先前他幫我監考會試,頗為仔細周全,想必能勝任迎接事宜。”
太傅這樣說,說明此人確有可取之處,聖上不得不重新考慮。他又轉而征詢太子與秦王的意向。
太子道:“太傅推薦之人必有可取之處,兒臣沒有意見。”
秦王道:“兒臣與太子殿下看法一致。”
這一幕似曾相識,聖上忽然想起來,之前餘太傅推薦這個裴修做監考助手的時候,太子與秦王也出奇地意見統一。
這麼多人都說好,這個裴傢二公子,莫不是真有什麼可取之處?
早朝過後,任命裴修進迎接團的詔令就送到瞭戶部。
戶部尚書王祉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不錯,大為誇贊:“我早說霽清辦事仔細,人又好學,必然前途無量,你瞧,機會這不就來瞭,你不知道,今日早朝,蜀王,餘太傅,還有太子跟秦王先後都舉薦瞭你!”
裴修料到秦王會舉薦他,但沒想到是蜀王先舉薦瞭他。他估計盛十一這傢夥定是被聖上逼著先開瞭口。
倒也不是下策。如果今日秦王當眾舉薦,太子難免要懷疑。而蜀王就不一樣瞭,他推舉自己好友天經地義,同時既合瞭秦王的意,也讓太子喜聞樂見,可謂一舉三得。
“尚書大人謬贊,不過是我剛好與他們有些關系罷瞭。”
跟太子秦王有關系的人多瞭,可不見得能被他倆一起抬舉,恰好說明這個年輕人沒有結黨,又會為人處事,王祉琢磨著,聖上正是需要這樣的人才,以後得多給他些機會才是。
王祉道:“你莫要謙虛,大傢眼睛都是雪亮的,總之你好好幹,別給我臉上抹黑知道嗎?”
“是,大人。”
但裴修心裡還有一層擔憂,今日蜀王與太子雙雙舉薦,秦王心裡必定要起一些疑心。
果不其然,這日下職後,裴修被秦王約去瞭醉紅塵。甫一坐下,秦王便道:“霽清可知,今日蜀王與太子,還有餘太傅都舉薦瞭你?可見你平日頗會為人。”
今日馮章奏請是秦王授意的,秦王本意是想讓裴修進迎接團,可他想是一回事,蜀王跟太子與他一樣想法就是另外一回事瞭。
裴修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回道:“聽說瞭,蜀王殿下近來牢騷頗多,說迎接事宜太累,如果我能幫他幹活就好瞭,今日逮到這個機會,可不是要拉我下水?至於餘太傅,成親那會兒我父親為瞭我身份上好看些,特意賣面子請餘太傅在朝中幫襯我一二,不然就憑我這本事,也不可能這樣快升到五品,太子殿下與我素無交集,大概是礙著餘太傅吧,可見跟為人沒有關系。”
秦王品瞭品他的話,倒是沒挑出什麼毛病。其實太子那邊會幫著裴霽清也不奇怪,畢竟他還是大長公主的外孫女婿,秦王就是想聽聽他怎麼說罷瞭。
“小十一這孩子是懶人有懶福,不爭不搶的,反而得瞭聖上的喜歡,處處抬舉他。”
裴修聽出來這又是一句試探,不著痕跡地損道:“架不住他處處拆臺,整日玩樂的人哪裡受得住辦公差的累,要不是我攔著,他差點兒稱病撂挑子,我說你偷懶便偷懶,欺君就不好瞭,萬一露餡兒,說不準會被罰幹更苦的活。”
秦王跟著笑起來,他確實忌憚蜀王受寵,但冷眼旁觀著,小十一也不像是個能成事的,再聽裴霽清這樣講,心裡那點存疑基本就沒瞭。
“來,霽清,陪我喝一些酒。”秦王拿眼神兒示意侍女給裴修倒酒,“回回你都隻喝茶,這哪裡是喝茶的地方。”
裴修抬手遮住杯口婉拒,“殿下莫怪我掃興,我日常服藥,喝酒相沖,飲酒恐怕小命不保。”
“你這身子骨兒真是為難。”秦王不好拿人傢的小命開玩笑,隻好自己喝。
飲瞭幾口又道:“我本意也想舉薦你來著,此次蒙古使節來朝貢,聽說會送一位郡主過來,我有心爭取她進我的府裡,但又怕他們不樂意讓郡主進我的府裡做側妃,所以想私下接觸一下,有你在,一些事上方便一些。”
裴修倒是沒料到秦王會用這個理由搪塞,詫異真真實實寫在臉上,“這,恐怕有些困難,雖說秦王府側妃與進宮為妃相差不大,但眼下面子上是不那麼好看。”
這話說得秦王受用,他笑瞭笑,“少不得要許諾些好處,這些北疆人個個貪婪成性,不見兔子不撒鷹,隻要好處到位,不怕他們不同意。”
裴修附和:“殿下說的是。”
國公府裡,裴鈺聽聞裴修進瞭迎接團,氣得摔瞭一壺茶。
他好容易才搭上瞭兵部尚書,前幾日跟秦王引薦之時,還得瞭秦王的誇贊。本以為終於挽回瞭前段時日失去的信任,誰知道好處轉頭就落在瞭老二頭上。
“我忙活半天,倒是讓老二撿瞭漏,小容你說,秦王這是什麼意思?寒磣我呢!”
秦惠容擰眉細想,也覺得這不是什麼好結果,按說就算這事落不到世子頭上,也不該去抬舉二公子。這恐怕隻能說明,秦王更信任裴二公子一些。
“確實有些不妥,但細想想也無可厚非,世子雖說這次立瞭功,可之前失去太多信任,並不是一時半刻能彌補的,二弟就不一樣瞭,他正受重視,又沒有犯錯,自然更得秦王信任一些。”
“那還要我如何?”裴鈺性子急,可沒那耐心步步為營,“我哪裡再去找十個八個的兵部尚書來給他?”
“世子莫急。”秦惠容親自將地上的碎瓷片撿起來,“不見得非要咱們立功,讓二弟犯錯也是一樣的,馮章如今跟咱們一心,給二弟尋點錯誤容易得很,再說,您不是還捏著二姨娘的把柄嗎?”
也是,裴鈺的臉上浮上不屑的笑意,不就一個病秧子老二麼,能有多難對付?
“小容你說,我要把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在父親壽宴上捅出來會如何?”
秦惠容道:“時過境遷,二姨娘也不在瞭,父親最多吃驚傷心,也不至於再發作誰,但二弟他絕無可能再繼承國公府,那他對秦王殿下的利用價值也就少瞭那麼一層,任憑他再優秀,將來也越不過世子去。”
裴鈺喜笑顏開,“正是如此!”
晏長風這會兒正發愁,方才如蘭同她偷偷講,說看見姚文琪與裴安在花園子裡說瞭好一會兒話,看起來相談甚歡。
這就罷瞭,姚文琪還給瞭裴安禮物。這兩日裴安總找借口往二房裡送小玩意兒,表面上是謝嫂子,實際是為瞭跟姚四姑娘套近乎。
晏長風冷眼瞧著,文琪這丫頭沒怎麼放在心上,她就沒多想,誰知竟偷偷去給裴四送瞭回禮。
裴安這人看著老實安分,心眼一點也不少,不然怎麼能在國公府存活。可偏偏文琪也是個有主意的,這倆人倘若有意往一起靠,恐怕不好勸。
正想著,站在門口的如蘭喊:“姑娘,四姑娘回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