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反轉

作者:淮西 字數:4078

晏長風迎著公爺跟夫人兩口子的唾沫星子進瞭屋,先朝老夫人福身道:“叫祖母掛心瞭。”

“快別多禮瞭。”許氏擺手說,“快說說到底怎麼一回事?”

晏長風朝裴延慶與趙氏問:“父親,母親,今日大嫂私見兵部尚書馮大人,與之當眾密謀克扣軍餉,不知此事你們可知曉?”

“你說什麼?”裴延慶聞言驚瞭,“你大嫂她怎麼會與馮章密謀?”

後宅婦人跟兵部尚書,八桿子打不著,就算認識,也不該坐在一起商量這些事。

“看來父親並不知曉這事。”晏長風兀自說,“克扣軍餉是什麼罪父親應該知曉,倘若將來大哥領兵出征,因糧草武器短缺兵敗,加之此事東窗事發,禍及的可能是整個國公府,所以我認為,將大嫂送交官府無可厚非。”

裴延慶無言以對瞭,他征戰半生,深知糧草武器的重要,最是痛恨那些大發國難財的文官,今日若是他撞見瞭此事,必定也不能姑息。

可偏偏還關系著裴鈺,秦惠容被抓確實能及時止損,但裴鈺最後出來的機會也沒有瞭。

“那你也應該回來商議一下!”趙氏隻管眼前,隻知道這樣一來,她兒子就徹底沒有出來的機會瞭,“你大嫂也隻是密謀,又沒有事成,還來得及制止,你直接把此事捅到聖上那裡去,沒做也是有罪瞭,白白可惜瞭這樣一個救你大哥出來的好機會!”

晏長風反問趙氏:“當時禦史李大人在場,我如何包庇?”

“你敢說不是你把禦史叫去的?”趙氏恨意上頭,思路異常清晰,“不然怎麼會那麼巧?”

晏長風送她一個愛莫能助的笑,她就是故意把禦史叫去瞭,怎麼著吧?

趙氏氣得恨不能撕瞭她的臉,“你個惡婦!”她又指著後面的裴修,“還有你個白眼狼,你們就是見不得你們大哥大嫂好!”

晏長風覺得好笑,“母親,大哥大嫂不讓我們好的時候,您怎麼不說話瞭呢?”

“你們聽聽!聽聽!”趙氏崩潰地哭起來,“便是你們大哥曾經做過對不住你們的事,你們也不能往死裡害他們啊,你們想要世子之位隻管說就是,大不瞭讓給你們,何必連條活路也不給他留?”

“越說越不成樣子!”許氏喝斥趙氏,“當務之急是要看還有沒有餘地,你又哭又鬧的能解決什麼?”

“母親,但凡有法子我還至於這樣嗎?”趙氏一邊抹著眼淚說,“能求的門路都求瞭,好容易上天憐憫,給瞭這樣一個機會,卻又沒瞭!可憐我鈺兒連個後也沒能留下。”

“依我看,裴鈺那媳婦兒是禍不是福。”裴延慶沉默片刻後說,“如果沒有她,裴鈺興許不會做這麼多糊塗事,如今她被關瞭也好,克扣軍餉這件事跟裴鈺無關,興許還有機會。”

晏長風與裴修對看一眼,看來國公爺是想舍棄兒媳救兒子瞭。

倒也是個好辦法,把所有的罪名都賴在秦惠容頭上,再請命戴罪立功,說不定裴鈺還有機會。隻是不知道,秦惠容願不願意當這個替罪羊。

裴延慶第二日一早就進宮請命,求聖上給裴鈺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前方戰事刻不容緩,聖上心裡也有動搖,他先打發瞭裴延慶,又叫來瞭吳循,詢問審問秦惠容事宜。

“她與馮章密謀之事,裴鈺可知道?”

吳循回:“依我看裴鈺應該不知道,但他聽聞秦惠容被抓,反應十分激烈,說一切都是他的意思,讓我們放瞭秦惠容。”

聖上心說,看來宋國公所言也不盡是脫罪之詞,這個裴鈺這樣在意媳婦兒,極有可能受她影響做些錯事,當初包庇秦傢姑娘,不也是為瞭秦惠容嗎?

“那秦惠容又怎麼說?”

吳循:“她的說辭跟在大殿上一般無二,除此之外別的一概不認,我們還找到瞭馮章的小妾李氏,據她所言,是秦惠容通過她認識瞭馮章,是為給裴鈺拓展人脈,後來裴鈺從中搭橋,讓馮章為秦王殿下辦事。”

果然是那個逆子!雖然沒有證據,但聖上心裡已經認定秦王有不臣之心。

“如此看來,裴鈺也不冤枉,他跟裴延慶一向以中立示人,私下裡卻是為老大辦事,老大連蒙古人都能搭上,還有什麼事幹不出來。”聖上仔細想過之後改瞭主意,“再繼續審,裴鈺跟秦惠容一定還知道更多。”

聖上斷絕瞭裴鈺出來的可能,但相應的,也沒瞭人領兵出征。

偏偏這時候朝中因為魏國公夫人的供狀陷入瞭混亂,內閣幾乎全軍覆沒,聖上沒有可信任的人,關鍵時候連個商討戰事的人都沒有。

這時候,聖上忽然想起瞭太子,他一向看不上這個兒子,是因為看到他總能想到自己的平庸。而現在因為老大背叛,他又念起瞭太子的好,這孩子雖然能力差一些,但好歹忠誠。

他當即招來瞭太子,問他可有出征人選。

太子正為著老丈人被查著急,一心想著替他免罪,他想著這或許是個機會,於是回道:“兒臣以為,成鋒合適。”

成鋒是成琨的長子,是太子的大舅哥,如今在北軍衛效命,人十分上進,是個頗有前途的後生。

可是,再有前途也沒有資格領兵北征,連仗都沒打過的人,他若能去,那放眼朝中有一半人都能去。

關鍵是,太子這時候舉薦成鋒,明顯是想為成琨開脫。

聖上見不得太子這副目光短淺的熊樣,不論什麼時候都以自己的利益為先,能成什麼大事?便是將來坐上帝位,也不過是個被權臣擺弄的下場。

他懶得再看太子這張臉,將他打發瞭。

聖上陷入瞭一種前所未有的苦悶中,平白生出幾分孤傢寡人的蒼涼來。

“聖上,”陳公公此時開口勸說,“您也別太著急瞭,咱們大周朝人才濟濟,總不會找不出個人領兵的,您聖體要緊,千萬別悶著自個,正好昨兒蜀王殿下從民間尋瞭一些小玩意送進瞭宮,要不老奴拿來給您把玩把玩?”

說到蜀王,聖上眼神一亮,他怎麼把這小子給忘瞭!

小十一這孩子平常不務正業,真交給他事做,他卻意外地做得挺好,上次青州府剿匪,也是滿朝上下無人肯去,他臨危受命,最後非常出色地完成瞭差事。

“去把那小子給朕叫來。”

內侍們奉命滿世界找蜀王的時候,蜀王殿下正在幫柳清儀掏蜘蛛卵。

他今日本是來找裴二蹭飯,誰知一來就被姓柳的毒婦逮瞭來“采藥”。他一上午找遍瞭犄角旮旯,掏瞭好幾窩蜘蛛卵,弄得灰頭土臉,卻一窩捕鳥蛛的卵也沒能找到。

“你是不是溜傻小子呢?”盛明宇把弄臟掉的外袍脫掉,人坐在廊下控訴,“這根本就沒有什麼捕鳥蛛,我看你就是故意跟我過不去,拿我開涮。”

柳清儀在廊下搗藥,聞言嗤笑,“你長得好看嗎我拿你開涮?捕鳥蛛本來就不好找,你找不著很正常。”

盛明宇火大:“知道我找不著你幹嘛讓我找?還有你是眼瞎嗎,本王玉樹臨風艷冠群芳,是北都數得上號的美男子,怎麼到你這裡連開涮的資格都沒有瞭?”

柳清儀恍然大悟,“失敬失敬,艷冠群芳的十一殿下,將來我一定多多拿你開涮。”

盛明宇氣得鼻孔冒煙兒。

晏長風看瞭半天戲,終於明白蜀王殿下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個媳婦兒。她靠在門邊上,幫襯說:“十一表哥,我聽說青州府近日匪患又起,你是不是又要去剿匪瞭啊,哎呀我聽說這波山匪十分兇殘,還吃人肉包子的,你此行可千萬小心,實在不成就帶個郎中隨行?”

盛明宇一頭霧水,什麼剿匪?現在青州府各大山頭的土匪都跟他稱兄道弟,起的哪門子匪患?

晏長風又朝柳清儀咳嗽兩聲,“小柳,要不你跟著十一表哥去?蜀王身邊沒有像樣的信得過的郎中,上回就身負重傷,險些把小命留在青州府,哎呀你是沒瞧見他那個慘兮兮的樣子,斷胳膊斷腿的,院門檻那麼一點點高度,他愣是邁不過來。”

盛明宇嘴角抽搐,他是受瞭點傷不假,但也沒到連門檻都邁不過來的地步。

柳清儀手裡的搗藥棍一刻也沒停,“我一個隻會下毒的人,可不會給人瞧病,蜀王殿下還是另請高明吧。”

盛明宇冷冷吭氣,“你最好別來,不然我還要擔心腹背受敵。”

說到這裡時,陳公公忽然來到瞭院子裡,他氣喘籲籲地朝蜀王道:“哎呦我的十一殿下,可算找到你瞭!”

盛明宇立刻起身,“怎麼瞭陳公公?”

“聖上叫你去呢。”陳公公謹慎地提醒說,“是為瞭北疆的戰事。”

盛明宇心裡一跳,聖上居然真找他瞭。

裴二說聖上遲早會找他領兵北征,讓他近日閑散一些,沒事別老進宮。他還將信將疑,朝中上下再不濟也能找出個領兵之人,怎麼會找到他?

“陳公公,是單招瞭我嗎?”盛明宇打探道。

“是單招瞭您。”陳公公說,“上午單獨召見瞭太子殿下,鬧瞭個不歡而散。”

盛明宇忽然明白方才二妹妹說青州匪患起,其實應該是在說北疆戰事。

不知道是不是說到瞭受傷,他覺得此行恐怕不會順利。

盛明宇走後,晏長風跟柳清儀道喜:“恭喜你小柳,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你都不用再看見十一表哥瞭。”

柳清儀搗藥的手一頓,抬眼看瞭眼院門口某個離開的身影,撇撇嘴,說:“甚好。”

晏長風笑瞭笑不點破,她後又去到書房。裴修放下書看她,“你剛才故弄玄虛地說什麼呢?”

“閣主大人這麼聰明,居然沒看出來?”晏長風從矮幾果盤裡拿瞭隻橘子,剝瞭皮整隻丟進嘴裡,好整以暇地說。

裴修擰眉思索片刻,有些不太確信地問:“你在撮合他們?”

“不然呢?”晏長風說,“一般人我能把柳清儀舍出去嗎?”

裴修還真沒註意到這事,在他看來柳清儀是個毒癡,沒那談情說愛的俗心。

“怎麼,你不看好啊?”晏長風走到書案前,舍瞭一瓣橘子丟進裴二嘴裡。

裴修吃瞭人傢的橘子還要討一隻手過來,握在手裡輕輕摩挲著,從指甲到指骨再到手心,摸瞭個徹底,“你覺得會好嗎?如果蜀王得瞭那個位子。”

晏長風一愣,以柳清儀的性格,恐怕可能還真的不會太好,“我是不是有點欠考慮瞭?”

裴修搖頭,“感情隻要存在,就藏不住,你不點破他們也遲早要面對。”

晏長風撓撓頭,嘆氣,感情一事,為什麼就不能純粹一點呢。

裴修從她的嘆氣聲裡聽出瞭一絲感同身受的意味來,心裡的疑問又浮上心頭,她到底在顧慮什麼呢?

聖上召見蜀王的第二日早朝,當眾封瞭蜀王一個征北大將軍,命其即刻領兵去往北疆平亂,群臣嘩然,紛紛質疑聖上的決定。

蜀王殿下從未領兵打過仗,如何能帶兵北征?要知道北疆各國作為大周朝第一外患,等閑不能鎮壓,蜀王兵敗是小,事關大周朝顏面與兵將士氣,豈能如此兒戲?

可聖上鐵瞭心,並不理會質疑,蜀王帶兵北征已成定局。

消息傳到宋國公府,趙氏當場就暈瞭過去。裴延慶亦深受打擊,他原本有七成把握聖上會啟用裴鈺,因為北疆隻有他們裴傢父子能打,北疆大營是他們一手培養起來的,換個主帥去根本無法服眾。

聖上如此決定,怕是已經對宋國公府不再信任。

不信任,又沒瞭用處,下場幾乎可以預見。雪上加霜的是,秦王被奪瞭親王銜,可謂大勢已去。

裴延慶再無他法,私下裡著手開始安排長子與長媳的後事。

不料他這廂剛剛去棺材鋪子定瞭棺材,宮裡忽然就傳出消息來,道是秦惠容有瞭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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