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裴安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淮西 字數:4233

裴安獲封世子的詔書還沒下,消息已經不脛而走。

國公府這一兩日賓客不斷,盡是登門道喜的。四院就不提瞭,裴安往日交瞭不少友人,這些友人大都不如他混得好,都借機上門套近乎。

北定院裡竟是也有不少人,趙氏高興得仿佛自己當瞭娘娘,通知瞭各路親朋好友,隻差沒敲鑼打鼓上大街上宣傳一番。

晏長風這日回來,正遇上武昌伯夫人一並幾個貴夫人登門。武昌伯夫人朝她笑道:“這不是二少夫人嗎,到底是咱們北都城裡第一會賺錢的婦人,就是忙,我來瞭幾次,還是第一回遇上呢。”

上回因著車馬租賃鋪子的事,武昌伯府丟瞭好大的人,自然記恨晏長風。

晏長風亦綿裡藏針地回她:“伯夫人見笑瞭,總要養傢糊口不是。”

伯夫人倒也不怕她諷刺,“不怕人笑話,我傢姑奶奶是不大會賺錢,原先是靠二少夫人幫襯來著,姑奶奶私下跟我說瞭不少感激的話,好在新世子夫人也是做生意的好手,以後就不用你操心瞭,你也多歇息是正經,倒叫後來的弟媳趕在前頭有瞭喜,怕不是平日累狠瞭?”

身邊一個夫人附和:“可說呢,婦人要保養自己是正經,二少夫人可找人看過?我剛好認識個會調理婦人受孕的郎中,若是有需要我介紹你認識?”

晏長風認識這個婦人,是新任禮部尚書的夫人。太子監國之後,朝中官員大換血,這位禮部尚書是太子的心腹,十分得勢,如今正牟足勁地往內閣鉆。

“夫人好意我心領瞭。”晏長風莞爾,“我跟我傢二公子都好得很,也很隨緣,生不生對我們來說影響不大。”

“都說裴傢老二疼媳婦兒,果真是不假。”伯夫人誇人也誇得諷刺,“雖說與世子夫人失之交臂,到底還是有福氣的。”

“世子之位定瞭嗎?”晏長風疑惑道,“伯夫人是哪裡聽來的消息?”

禮部尚書夫人脫口道:“你不知道嗎,太子……”

伯夫人拉瞭她一把,阻止瞭她後面的話,“不過是道聽途說罷瞭……哎呀,說話就進瞭二院門瞭,我們先進去吧。”

晏長風不說破,笑著與幾位夫人告辭瞭。

如蘭在二院門口等她,瞧見瞭那幾個夫人得意的嘴臉,不平道:“至於這麼嘚瑟嗎,聖旨還沒發下來就嚷嚷得滿城皆知,也不怕將來打瞭臉,再說又與國公夫人有幾分相幹,人傢巴結她上瞭位,將來未必認她這個主母,她到底哪來的底氣?”

晏長風笑,“你如今啊越發會發牢騷瞭,可見平日沒少跟嬤嬤們在一塊說話。”

“那可不,嬤嬤們的嘴皮子溜著呢。”如蘭還嫌自己學不到火候,“我算瞧明白瞭,跟後宅的婦人周旋,就得能說會道,我嘴皮子笨,一跟人爭吵的時候就卡瞭殼,一肚子的怨氣說不出來,倒把自己噎死氣死,豈能總落下乘,就該學一學。”

晏長風已經預見瞭上瞭歲數後的如蘭是怎麼個碎嘴樣子,“得,那你好好學,以後把給你氣受的人都氣死。”

如蘭很是認真地點頭,“嗯!”

晏長風笑著進瞭屋,還沒來得及洗把臉,老夫人屋裡的丫頭就來請,“二少夫人,老夫人叫您歇好瞭去呢。”

晏長風忙應,“好,告訴祖母我馬上過去。”

那丫頭走瞭,如蘭道:“老夫人今日發瞭好大的火呢,聽聞叫瞭公爺去罵瞭好半天。”

立裴安為世子是國公爺跟夫人自作主張,未告知老夫人。許氏也是今日客人登門道喜瞭才知道,豈能不氣?

“確實過分瞭些。”晏長風跟裴修倒不看重一個世子位,橫豎現在兵權不在國公爺手裡,那國公府就無足輕重,不過是因為外祖母在意身份。

但許氏是真心想叫二房繼承國公府,她信誓旦旦地要做主,如今沒起什麼作用就罷瞭,還被兒子媳婦兒蒙在鼓裡,定是難堪又失望。

如蘭:“可說呢,我一個外人都要氣死的程度,何況老夫人。”

晏長風沒換衣裳,直接去瞭集福院。

許氏今日精神不如往日,臉上沒瞭笑模樣,可見氣得不輕。

“祖母,您可是沒休息好?”

許氏扶著額頭擺擺手,“跟休不休息沒什麼關系,我便是得道成瞭仙也得叫他們氣死重新投胎,我當著你的面也不做假,你也莫要勸,我打算過兩日就回南邊去,你跟霽清若是也厭倦瞭,就隨我一道過去,這國公府就隨他們折騰去,以後是興是敗,都跟咱們沒關系。”

大約當初二老爺三老爺也是如此被老夫人勸走的。

晏長風不好說長輩不好,便說:“這不是還沒下旨嗎祖母,您要不再多留幾日?”

許氏放下手,抬頭看她,“可是還有什麼變數?”

晏長風不便多說,隻道:“此事是太子自作主張,外祖母恐怕也跟您一樣才得瞭信兒。”

許氏聽懂瞭暗示,此事還未有定論,大長公主一定會阻止。

“不管如何,我隻覺得對不住你們。”許氏嘆氣,“我如今老瞭,在傢裡越發說不上話,沒什麼能幫你們的。”

“誰說的,沒有您在傢,後宅早亂套瞭。”晏長風不無感激地說,“您一步步幫我在府裡鋪路,如今我雖沒掌傢,可府裡的人都對我信服,便是我親娘親祖母,怕也做不到這份上。”

許氏終於叫她哄得有瞭些笑模樣,兒子媳婦兒沒良心,到底還有這一房孫子孫媳婦有情有義,知道孝順感恩。

再回到二房時,裴二已經回來瞭,帶回瞭一些消息。

“今日醉紅塵傳瞭信兒,裴安要參加五日後的京郊狩獵。”裴修說,“狩獵是北都貴族公子們私下組織的,季臨風每次都會參加。”

季臨風沒有什麼消遣愛好,唯喜歡狩獵,平日裡還常給他們送野物。反觀裴安,他一向以文交友,整日嘴上之乎者也的很是酸腐,從不會參加這樣的“莽夫”活動。

“他如果不是轉性瞭,就是有什麼陰謀。”晏長風想瞭想,心裡咯噔一下,“難不成是要對季臨風下手?”

“我也是這麼想的。”裴修說,“讓季二公子進北都的詔書才送進將軍府,那什麼主教就來見姚啟政,必定是坐不住瞭,季二公子會有動作是我們早就預料到的,但這隻能避免他自己不來北都,卻無法從根本上解決他的危機,隻有除掉季臨風才是萬全之策。”

晏長風:“如此說來,季二公子就是秦王在西南的一枚棋子。”

“十之八九。”裴修說,“那邊已經安排好瞭,我前兩日見瞭外祖母,同意隨時調動周邊的兩個衛所,隻要蜀地有異動就可就近調遣。狩獵場那邊我也派瞭玄月閣的兄弟多盯著,你明日恐怕得去一趟季府,提點一下表姐夫。”

這事人命關天,有玄月閣的兄弟也不見得萬全,是得提點,隻是怎麼提得斟酌一番。

裴修又道:“還有一事,我昨日就叫人把裴安莊子狎妓的消息傳瞭出去,今日明日大概就傳開瞭,裴安自己沉不住氣,提早把封世子的消息放瞭出去,是為籠絡人,這兩日西郊的莊子盡是權貴,熱鬧得不得瞭,把柄一抓一把。”

“自作孽不可活。”晏長風說,“太子瞞著外祖母蓋印,怕也少不瞭一番爭吵。”

這番爭吵不可謂不大,大長公主得瞭信兒當即殺去東宮,狠狠賞瞭太子一巴掌。

“糊塗東西!這是擅作主張的事嗎!”大長公主當著一幹下人還有太子妃,一點面子沒給太子留,“我給你佈局鋪路那麼久,你一步棋就給我毀得徹底!北疆如今是什麼情勢你不知道嗎,前線無將,國庫無糧,全靠蜀王跟霽清撐著!你這時候提拔一個無用的裴安做什麼,他能去打仗還是能湊錢糧!”

太子最近大權在握,自我感覺已經提前登基瞭,腦熱的時候挨上這一巴掌,當場就給打懵瞭,“姑祖母……”

“別叫我姑祖母,你眼裡心裡根本沒有我,不如不叫!”大長公主揮退四周的下人,“都給我滾出去!”

人走瞭,太子才算找回神兒,捂著熱辣辣的臉說,“姑祖母,裴安也可以打仗啊,再說還有老宋國公呢,父子倆一起上戰場,重掌北疆大營,召蜀王回來的折子我已經送出去瞭。”

這話不說還好,說完大長公主氣得兩眼放刀,隻恨不能砍死太子這自作主張的蠢東西,“你以為兵營是搭臺唱戲鬧著玩的嗎,說換主將就換主將?蜀王先前送回來多少人頭?宋國公在北疆大營的根基早被他斬斷瞭,便是宋國公本人怕都不敢保證短時間內收回控制權,你倒好,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把蜀王的兵權收瞭,我要是蜀王,我回頭就造瞭你的反!”

太子不知道是被罵懵瞭還是意識到瞭自己決策失誤,神情慌亂起來,“小十一他,他怎麼敢?”

“憑什麼不敢?原先他是不敢,現在碰上你這麼個卸磨殺驢的主,你說他憑什麼不敢?”大長公主深吸瞭兩口氣,“便是不造你的反,你也失瞭人傢的真心擁戴,為君大忌!”

說到真心擁戴,太子倒是不慌瞭,橫豎裴修也沒幾分真心,至於蜀王,皇子天然有那種野心,沒機會的時候自然不想,有瞭機會還能不想?不如趁早除瞭省心。

眼下隻有裴安是可信的,隻憑他能對嶽丈大義滅親就可知,倒不如提拔他,等他也不可信瞭,除掉也容易。

太子心下有瞭主意,就哄著姑祖母,“您別氣瞭,我回頭把詔書追回來就是,裴安封世子的折子就再扣兩天,您也觀察一下他的為人,到底是親孫女婿,還能對您不忠嗎?”

大長公主看出來,他是打定主意要封裴安為世子,罵不聽,就隻能來硬的。

第二日早朝,以劉鶴為首的內閣大臣集體上奏反對太子封裴安為世子,並告發裴安的西郊園子有官員聚眾狎妓。

封世子這事原是不必在朝堂上商議,可牽扯到官員私下狎妓就不一樣瞭。

“裴安無才又無德,不堪繼承四大傢族之一,還請太子謹慎選擇!”

“請太子嚴懲狎妓官員!”

“請太子嚴懲!”

滿朝一多半都大長公主的人,她想要反對太子的決斷太容易瞭。太子認清瞭現實,隻好先放棄封裴安為世子,並派人去西郊的園子搜查抓捕狎妓官員。

裴安在太子身邊當差,第一時間得知瞭消息,差點兒沒咬碎瞭牙。可他鞭長莫及,不能及時通知西郊園子銷毀證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人脈毀瞭。

消息很快傳到瞭侯府,姚文琪聽聞消息,當場臉色發白,險些暈過去。

餘氏急瞭,“快請太醫!”

姚文琪壓根兒不知道園子被裴安弄成瞭妓院的事,她因為身子不方便,不能親力親為經營,便將一切事宜交給瞭裴安。前日裴安來看她,說是園子收益極好,隻管讓她坐在傢裡收錢。

她這裡正做著傢財萬貫的美夢,誰知不過兩日就傳來瞭這樣的噩耗,哪裡受得瞭,沒當場吐血都算她身體底子好。

“娘,怎麼會這樣?是不是污蔑栽贓啊,裴安怎麼會把園子弄成妓院瞭?”姚文琪捂著心口癱坐塌上,無論如何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餘氏也氣得上頭,她也是沒想到裴安還能有這樣的本事,“聽聞今日早朝內閣集體反對太子立他為世子,西郊園子的事也是朝臣告發的,都鬧到朝堂瞭,豈能有假?這會兒已經派人去搜查瞭,那園子怕是黃瞭。”

黃瞭還是小事,但裴安他怎麼敢呢!他到底安瞭什麼心,他到底有沒有將她放在眼裡?

“娘,我今日要回去國公府,我倒要問問裴安他要作甚!”

餘氏自然不肯,“你現在懷著身子,胎還沒坐穩,何苦回去找氣受?裴安他如今封世子無望,遲早狗一樣回來求你原諒,到時候不必你出面,我與你父親自不饒他!”

“我得親自問他!”姚文琪哭吼著說,“娘,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我那麼信任他,那麼信任他!出錢辦園子,把園子交給他打理,他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餘氏被女兒撕心裂肺的話驚得不敢再反駁,生怕再刺激她,隻好答應,“也罷,我陪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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