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必有所圖

作者:淮西 字數:4127

說到中毒,盛明宇不免想到瞭夷國神女。

“能給我下毒的也就是夷國那毒婦,可她不是走瞭嗎?”

“人走瞭,毒可以留下吧。”晏長風道。

盛明宇回想這幾日的行程,接觸過的人,沒想到任何紕漏,“便是留下瞭毒,也得有機會下才行,自從上回在寧王府中瞭毒,我在外便格外小心,沒有人能近我的身。”

“且等小柳如何回信吧。”裴修道,“你這幾日盡量不要外出,對外就說身體不適。”

身體不適的理由隻能用一日兩日,作為正值壯年的皇子,又是立皇儲的關鍵時候,身體不好很容易被人大做文章。

且五日後是聖上壽宴,這一日斷不能缺席。

偏生柳清儀這次回信奇慢,不知是傢中喪事耽擱還是如何,壽宴臨近仍舊沒有回信。

壽宴前一日,晏長風的藥鋪長清堂正式開張。

這藥鋪算是國公府的產業,許氏占一半股,盈利一半歸她,另一半則入國公府的賬。藥鋪裡有郎中坐堂,此人是柳懸的徒弟,柳扶生介紹過來的。

醫藥界凡與柳傢沾邊,就是口碑的象征,何況還是柳懸的親傳弟子。因此,長清堂甫一開張便有大批的人慕名而來。

晏長風見有諸多周邊縣城乃至村鎮中的百姓過來,便臨時決定義診三日,並定下每月初一十五為普通百姓義診,可讓許多看不起病的百姓擇時而來。

“侄媳婦兒真是活菩薩在世啊。”

二房三房一起過來祝賀開張,三老爺裴延喜見鋪子裡盡是些寒酸客,十分鄙夷嫌棄,當著滿堂的百姓就嚷嚷:“你這美名是有瞭,可這麼大的藥鋪,靠幾個寒酸百姓如何賺錢?”

秦氏也一樣想,“是啊侄媳婦兒,想要賺錢,還是得靠高門大戶啊,咱們有那麼多人脈,正應該利用起來才是,卻反倒叫他們在外面排隊,這不是得罪人嗎?”

兩房這樣關心鋪子是不是賺錢,是知道裡面有老太太的股,老太太的錢就是他們的錢,虧一點就是割他們的肉。

晏長風偏要叫他們肉疼,“三叔,二嬸,藥鋪是為治病救人,怎能計較利益得失,不管普通百姓還是世傢貴族,皆憑先來後到看病取藥,不單如此,堂內診脈還不收診費,藥材的價格也絕不高於城中其它藥鋪,義診之日更是全部免費,錢確實少賺不少,可是行善積德啊。”

這話引得堂內百姓齊聲叫好。卻是讓裴延喜跟秦氏肉疼不已。

裴延喜在那邊也做些小生意,知道藥鋪單靠賣幾兩藥沒多少利潤,好容易有個柳傢徒弟來坐堂,居然還不收診費,這不是腦子有病嗎?

“侄媳婦兒你這就不合適瞭吧,拿著老夫人的銀子在這做好人買名聲,你的天衣坊怎麼不白送啊,天底下有吃不上飯的就有穿不起衣的,正是需要你這菩薩心腸啊!”

“三叔怎麼知道天衣坊沒白送呢?”晏長風道,“常去天衣坊的客人都知道,鋪子每月都會將一些零碎佈料免費送給窮苦百姓,三叔不瞭解就在這裡大放厥詞,是何居心?”

裴延喜嘲笑道:“送幾塊不要的下腳料算什麼,有本事你送成衣啊,這才跟藥鋪匹配嘛。”

裴三老爺顯然不知道天衣坊的零碎佈料意味著什麼。零碎不代表是碎佈頭,皆是裁衣剩下的不少於一尺的佈,這樣好的佈料別說白送,明碼標價都不缺人買。當然,天衣坊所出,就算是碎佈頭也是值錢的。

“這位老爺,你不瞭解就不要亂說!”藥鋪裡一個百姓聽不下去,反駁道,“天衣坊送的佈料皆不少於一尺,拼湊起來做小兒衣裳完全沒有問題,我傢小兒多,買不起舒適的佈料做衣裳,有瞭天衣坊的免費佈料,不知得瞭多少便利,怎麼讓你一說,我們倒成瞭撿破爛的乞丐瞭?”

“竟有這樣的好事?”別的百姓聽聞如此很是驚喜,紛紛打聽如何領取免費佈料。

連秦氏都動瞭心,她早就聽聞天衣坊的佈料舒適漂亮,別傢都比不得,一直想弄一套穿。可她買不起,也不想花錢去買,顯得她跟侄媳婦兒不是一傢人,穿套衣裳還要自己花錢。

她指望侄媳婦兒白送一套,可關系沒到那份上,又不好舔著臉要,很是苦惱。

如果天衣坊送的都是一尺以上的好佈料,挑揀幾塊大的倒是也能拼湊一套,就算做不成衣裳,做點小玩意兒也挺好。

秦氏打著小算盤,倒忘瞭跟侄媳婦兒嗆聲。裴延喜自討瞭沒趣兒,也不再提天衣坊,隻揪著藥鋪說事:“也罷,侄媳婦兒確乃菩薩心腸,可你別來禍害老太太的鋪子,你傢大業大的不差這點銀子,可國公府窮啊,老太太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怎能容你這樣揮霍?”

“三叔還知道揮霍二字呢?”人不要臉沒必要替他捧著,晏長風當著眾人扒拉三老爺的老臉,“祖母的錢難道不是被三叔送去賭坊瞭?要沒我這揮霍的孫媳婦開藥鋪賺錢,她老人傢棺材本都讓您揮霍光瞭。再說瞭,賺多賺少跟您有多大關系,國公府是盈是虧都有我擔著呢。”

裴延喜咬牙道:“你會賺錢,你瞭不起!”

“三爺,一傢人別這樣。”跟在裴延喜身邊的喬氏扯瞭扯他的衣袖,小聲勸道。

裴延喜得瞭臺階,拍拍喬氏的手,“還是你懂事。”

晏長風掃瞭一眼這個喬氏。之前見過一次,但喬氏始終沒有開口說話。此時聽她講話,陌生之餘又聽出些異樣。

是哪裡的問題呢?

聲音細細柔柔的,跟喬氏的模樣氣質倒沒有違和,隻是這咬字有些別扭。喬氏是江浙一帶的人,咬字輕柔,可她方才這幾個字輕柔得十分刻意,好像她那條舌頭是借來的,用著不太熟練。

“喬姐姐說的是。”晏長風有意引著喬氏說話,“姐姐住到府上也有幾日瞭,可有不慣之處?”

這聲姐姐多少有點惡心裴延喜。但惡心他也得受著,誰叫喬氏名不正言不順呢。

“世子夫人折煞我瞭,我怎配您一聲姐姐?”喬氏低著頭,刻意放輕聲音,語速放慢,像隻小心翼翼的小傢雀,“我有三爺照料著,一切都很好。”

“侄媳婦兒你別欺負人啊。”裴延喜把喬氏拉到身後護著,好像晏長風是頭狼,會咬人似的。

晏長風不需要再試探,開始攆人:“我看三叔看我,看我的鋪子都不順眼,不如離遠點,何必叫自己不痛快。”

裴延喜怒視,“你這是何意!”

喬氏又扯瞭扯他的衣袖,“三爺陪我出去逛逛罷。”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小輩一般見識!”裴延喜拉著喬氏甩袖離開。

這時,鋪子裡有人認出瞭喬氏,道:“這不是香蘭院的喬玉姑娘嗎?我記得你不是被城南的一傢富戶看中瞭,人傢要納你進門做妾,怎麼才幾日這就換瞭人?”

晏長風眉頭一挑。喬氏被富戶看重,放著富足的日子不要,怎麼還會舍瞭積蓄選擇裴延喜?別說什麼視金錢如糞土,也別說什麼隻為良人。風月場上滾過來的人,不會有這樣不切實際的念頭,何況裴延喜又是什麼良人?

一個成日泡在賭坊的,不事生產隻會花老娘錢的敗傢子,他眼裡心裡就隻有錢,哪裡還分得出半分真心來待人?何況他還沒錢。喬氏不會不明白,像她這種出身的人,後半輩子最靠得住的就是錢,把所有的積蓄白扔給一個無真心又沒錢的坑貨,活菩薩在世都幹不出這樣的事。

她必有所圖。

還有她的口音,晏長風確定她不是江浙人士,要麼是她打小不在南邊長大,要麼是她的身份作假。

妓院裡或許會給一些來路不明的姑娘偽造身份戶籍,看來還得繼續查。

“你這多管閑事的蠢貨,知道個屁!”裴延喜對那認出喬氏的人出言不遜,“喬玉姑娘重情重義,是那等被幾個臭錢就收買的人嗎?”

認出喬氏的人顯然覺得他腦子有病,“一個妓女,我不知道玩過幾次瞭,還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呢,重情重義?你怕是個冤大頭吧?”

裴延喜氣得老臉漲紅,抬腳便要踹他,“信不信爺弄死你!”

喬氏不想在此多留,拽著惱羞成怒的裴延喜離開瞭藥鋪。引起瞭哄堂大笑。這下世人皆知,裴傢三爺找瞭個人盡可夫的妓女。

新鋪開張惹瞭一場鬧劇,倒是起瞭好作用,全瞭長清堂的仁義善德之名。

晏長風在鋪子耗瞭一日,關鋪前裴二來鋪子接她回傢。

“你等我一會兒,我要算算虧瞭多少。”她在櫃臺上劈裡啪啦地撥著算盤,無暇抬頭。

裴修進櫃臺,手握住她的腰一捏,僵硬非常,便知道她勞累一日。“你該打,累一日還賠錢,何苦來著?”

“不是有你幫我松快嗎?”晏長風被寵得有恃無恐,“賠錢確實賠錢,但這錢賠得值,我算賬隻為計算盈虧,虧的錢算我的,不算在祖母頭上。”

裴修說話就幫她揉捏起來,“我在衙署裡都聽說瞭,裴夫人新開的藥鋪義診,百姓們都說你是活菩薩在世,得一美名,虧點確實無足輕重。”

“傳得這麼快嗎?”晏長風美滋滋地撥瞭最後一下,“好瞭,算完瞭,猜猜虧瞭多少?”

裴修配合著猜瞭猜,“百八十兩?一個藥鋪一日流水不會有多少吧?”

晏長風悄悄說:“才過五十兩,這還是有幾位高價藥材的緣故,照今日這客流,賺二百兩不是問題。”

裴修:“利潤這麼高?”

離開鋪子,晏長風才把藥材生意的門道告訴他,“我這都是藥材收購價格,利潤自然高,這還不算診金,還有一些養生的藥丸,美容養顏的藥膏子……”

“等等。”裴修沒明白,“怎麼藥鋪還來搶我們非煙閣的生意?”

“你這就不懂瞭。”晏長風笑道,“非煙閣的護膚膏子隻作用於表,我這裡的是內外調理,不是一個性質。”

“這麼神奇?”裴修笑起來,“我怎麼聽著,跟非煙閣一樣,都是坑姑娘夫人們口袋裡的銀子的?”

“你要這麼說也沒毛病。”晏長風道,“藥材皆是最低的收購價格,做成瞭藥丸藥膏子卻多十倍百倍不止,從這方面看,是挺坑的,甚至比非煙閣的護膚膏子還坑。”

裴修懂瞭,“怪不得你不怕三王子跟你玩貓膩呢,在這等著呢。”

“做生意麼,就是跟對傢,跟掏錢的人鬥智鬥勇,棋差一招就賠錢,高人一籌就賺錢,本質上跟你們玩政治的差不多。”晏長風轉而道,“不過我這藥膏子實際的價值卻不止藥材這點成本,它的價值在於研制成本,從這方面看,我開的價一點都不坑。”

“原來夫人是個運籌帷幄的高人。”裴修笑道,“今後還得多多請教,望夫人不吝賜教。”

晏長風睨他,“少寒磣我啊,你們朝堂上的人一個比一個心黑手狠,我才是望塵莫及,打個比方罷瞭。”

說話的功夫回瞭府,一進院子如蘭就嚷道:“姑娘,小柳來信瞭!”

晏長風聞言急忙回屋,“快給我瞧瞧!”

明日就是聖上的壽宴,蜀王一定要參加,可他這幾日癥狀又加重瞭,甚至有瘋癲之態,若再不能抑制,壽宴上必定會出事。

可小柳的信卻無一個字涉及蜀王。

晏長風看完瞭信,眉頭擰成一團。

“怎麼瞭?”裴修從她手裡拿走信看起來。

“是生意上的事。”晏長風一邊思索著說,“我低價收購瞭姚啟政的藥材,可最近藥材價格忽然大跌,各藥商的貨價都比我的收購價格低。”

裴修對這套路不陌生,“這不是三王子要對你用的套路?”

“是啊,我就納悶兒呢。”晏長風看著裴二,像是自言自語道,“你說怎麼就提前使在這裡瞭呢,是誰跟三王子英雄所見略同呢?”

裴修沉默片刻,道:“是他自己坐不住,等不瞭瞭。”

兩人對視一眼,三王子這是要拿他們夫婦二人開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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