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短短幾句話，畫面感卻太強瞭。

甚至連陸笙，都身臨其境般感受到瞭當時那種壓迫感和恐懼。

第一次在餐廳見面，塵述跟她是怎麼說的？

他說，他和卷卷的母親有精神疾病。

他說三個多月前的一個雨夜，卷卷親眼目睹犯病的母親捅死瞭父親，在驚慌逃離時不小心發出瞭聲響。

他說母親沖過來想要殺死卷卷，卷卷被掐住脖子的時候掙紮反抗，失手用匕首割斷瞭母親的喉嚨，第二天就失去瞭蹤跡。

而現在卷卷說的話…她回憶起來的事情，完全就是另外一個版本。

母親是不是塵述殺的，陸笙不確定。

但卷卷的父親，一定是塵述親手割喉。

陸笙眉頭緊皺，繼續問卷卷：“……那之後呢，你哥哥為什麼要把你囚禁起來？”

卷卷深吸口氣道：“哥哥問我看到瞭什麼，我什麼都不敢說，隻是一直在哭。後來趁著哥哥轉身，我抓起地上的凳子就從背後砸過去。”

“哥哥他被我砸中瞭頭，當時有些站立不穩。”

“我趁著這個時候跑進母親他們的臥室，想要打電話報警。然後我絕望地發現，電話裡一點聲音都沒有……電話線已經被哥哥切斷瞭。”

“就在我顫抖著放下電話話筒的時候，哥哥忽然在我背後出現。我扔下話筒想要跑，哥哥卻一把抓住我的手，用一種很失望的眼神看著我。”

“他看著我說，‘克裡斯汀，你為什麼不乖呢，你不是最聽哥哥的話瞭嗎’…他還說，‘哥哥做的一切都是為瞭你好，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不……我不會明白，”卷卷的眼睛裡蓄滿瞭淚水，“我親眼看到哥哥他殺死瞭父親，我母親也死瞭。這一切都是哥哥造成的，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哥哥把我扛起來，想要把我帶回臥室。我當時尖叫著把哥哥的手咬出瞭血，他都沒有松開我。”

“那三天我被哥哥關在房間裡，每天隻有傭人來給我送飯，哥哥也沒有來看過我。”

“我不知道哥哥是對外怎麼說父親和母親的死因的，但他一定是隱瞞瞭真相。”

“後來我用床單做瞭一根繩子，順著窗戶想要逃出去。繩子的長度不夠，到瞭差不多二樓的高度，我就隻能閉著眼咬牙往下跳。”

“摔到外面地上的時候，我一點都不覺得疼。我以為我自由瞭，可下一秒，哥哥就出現瞭。”

“哥哥看上去面無表情，他吩咐他身後的仆人，讓他們把我關到地下一層的禁閉室反省過錯。”

“之後我還是一直想要逃跑，哥哥就用鐵鏈鎖在瞭我的右腳腳踝，我隻能每天待在那個黑漆漆的地下室裡，大概待瞭半個月。”

“直到有一天，也就是暴風雨像今晚這樣猛烈的一天晚上，那個從小照顧我的女仆趁著混亂溜進來解開瞭我腳上的鎖鏈，幫我逃瞭出去。”

“她用自己的錢幫我買瞭去往華國江城的渡輪，又冒著雨送我上瞭渡輪。那時我已經不再想著揭穿真相瞭，我隻想逃得離哥哥遠遠的。”

“隻是後來…我也沒想到我剛下輪渡不久就出瞭那場小車禍，那個司機撞瞭我就直接逃走瞭。等我醒過來，我已經在那個和姐姐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瞭。”

卷卷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瞭陸笙。

聽她說完這一切，陸笙隻覺得卷卷經歷的這一切太讓人心疼瞭。

明明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先是目睹父母死亡，然後被哥哥囚禁。好不容易逃來江城又出瞭車禍，之後還被人販子給拐走關起來。

沒有發生什麼更嚴重的事情，真的已經是萬幸瞭。

“姐姐……現在我該怎麼辦？”卷卷眼睛紅紅的，聲音顫抖著，“哥哥他已經找到我瞭，還說要帶我回去，我不想和他回去。”

“哥哥他已經變瞭……變成瞭我不認識的樣子，我真的好害怕他。今天我根本沒有想用碎片劃傷他，是哥哥拿著我的手用碎片劃傷自己的。”

陸笙猛地抬起頭來：“你說什麼？”

“我說，我沒有想要劃傷哥哥，是哥哥自己劃傷自己的，就在姐姐推開門的那時候。”

陸笙長長吸瞭口氣。

……塵述為什麼要自己劃傷自己。

難道是……難道是為瞭讓她給他包紮？

為瞭包紮時和她有那麼十幾分鐘的獨處貼近，不惜用碎片把自己的手臂劃成那樣子嗎？

這是什麼樣的瘋子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從顧思妤那裡得知的事情，以及現在從卷卷嘴裡得知的事情。

非但沒有讓陸笙對塵述有什麼正確的認識，反倒讓她覺得，這個容貌如神祇般絕美的男人瘋狂又讓人捉摸不透。

既然已經知道塵述來江城不隻是為瞭卷卷，同樣也是沖著她來的。陸笙覺得，與其在這裡毫無頭緒地猜測，不如直接找塵述當面問清楚。

她想知道塵述到底想要幹什麼。

而且無論如何，她是不可能讓這樣一個人把卷卷帶走的。

“別怕，卷卷，”陸笙看向卷卷，“今晚你先在我這裡睡，有我在你身邊，你不會有事的。”

陸笙道，“明天我會約你哥哥見個面，如果你不想離開，我來和你哥哥說。”

“真的嗎姐姐，”卷卷先是驚喜瞭一下，然後又猶豫起來，“……可是姐姐，你真的要去見哥哥嗎？哥哥會不會做什麼傷害你的事情？”

“不會的，你放心。”陸笙直接回答。

不管是不是裝出來的，塵述在她面前一直是優雅紳士的樣子。而且這裡是華國，不是對方勢力范圍內的蘇黎。

最重要的是，就算塵述真想做什麼，她隻要是提前用魂力警惕的狀態，一個人類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聽到陸笙這樣說，卷卷這才放下心來。

陸笙看瞭一眼表，已經凌晨三點瞭。她起身幫卷卷鋪床讓她先睡下，準備等明天天亮瞭再約塵述見面。

然而陸笙沒有註意到，她從第一次見到卷卷，卷卷手上就戴著一條手鏈。

此時此刻，那條手鏈上掛著的小圓墜背面，多瞭一個黑色的小片片。

——一枚最尖端科技的，微型竊聽器。

與此同時，總統套房寬大的書桌前，聽到交談聲完全停下來的男人這才將耳機摘瞭下來。

本來今天找機會在克裡斯汀手鏈貼上竊聽器，是想更瞭解她一點的。

但他沒想到，克裡斯汀今晚會突然恢復記憶，還把一切都告訴瞭她。

……她說明天要來見自己。

啊。

塵述忍不住吸瞭口氣。

嘴角上揚起弧度，那雙絕美的淺綠色眸子裡，隱隱有興奮的光芒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