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新科狀元是女的(一)

作者:楊善 字數:4281

剛說完就見蘇希錦望著兩人傻笑,已然有點惺忪。

林舒立暗道不好,卻見林舒正伸出兩根手指,在她面前一晃。

“這是幾?”

“二。”

“這個呢?”

“五。”

“好瞭,她沒事,我倆繼續喝。”

一壇子酒喝完,蘇希錦已經倒桌上睡著瞭。

“哥,我先送表妹回屋。”

“我去吧,”林舒正阻止,彎腰抱起她,回頭對林舒立道,“一會兒再與我講講這幾年的事兒。”

身體懸空的一瞬間,蘇希錦便醒瞭,她搖瞭搖腦袋,睡眼朦朧:“午夜瞭?”

“還早呢。”

蘇希錦遲鈍地眨瞭眨眼睛,後知後覺道:“哦,那我自己走。”

“你走什麼?”林舒正挑眉,“爬回去嗎?”

“不爬,”她認真想瞭一下,強調,“不爬,冷。”

低語呢喃,軟萌嬌憨。

林舒正樂瞭,還欲再逗,卻見她一歪頭閉眼,這次是真的睡過去瞭。

將她放在床上,見之小臉通紅,嘴唇微張,顏色姝麗,一片歲月靜好。

林舒正看愣瞭。

商梨眼瞧著不對,上前一步,“表少爺,這裡我來看著吧。”

“好,”林舒正回神,頭也不回走瞭。

第二天醒來,蘇希錦頭有些疼。珍珠端來醒酒湯,看著她喝完才松瞭一口氣。

“小姐還有不適嗎?”

蘇希錦搖瞭搖頭,問瞭下昨夜的情況,“年禮送到謝小姐手中瞭嗎?”

“送到瞭,謝小姐十分感激,說等她回來,便來相見。”

自謝婉去寺裡後,蘇希錦有去看過幾次,昨日除夕,她讓人送瞭年禮。

商梨去瞭韓府剛回來,帶回瞭一個消息:國宴皇上賞賜瞭好些人,其中韓韞玉因辦案有功,被升為大理寺少卿。

成為陳朝最年輕的重臣。

蘇希錦咋舌,大理寺少卿相當於現代最高法院副院長。韓韞玉還未及冠,便已至高位。

皇上當真器重韓傢。

初春開始時,京城客棧人流來往密切,各地學子紛紛抵達京城,房價長瞭一半。

“別的我算差強人意,唯獨策問,當真拿不出手。”韓府裡,顧桉遠一個頭兩個大。

戴司柳笑笑,“既是問策,當有問題解決之道。按照心中所想答便是。”

“中舉者無一不是十年寒窗苦讀,才學出眾之人,”顧桉遠搖頭晃腦,“我本就是最後幾名中舉,要想在蕓蕓學子中脫穎而出,難。”

“你既已中舉,便超越瞭大多數考生,何至於妄自菲薄。”

“誒,我記得小師妹策問最好,可有什麼訣竅?”顧桉遠看向蘇希錦。

幾人俱看向她,她不參加科舉,臨時給他們幾個開開小灶,不過分吧?

“策問靠自己的分析、理解以及平時的時事積累。”蘇希錦微微一笑,“不過針對你跟青山師兄,我倒有個速成法,或可一試。”

“哦?”這下不止他兩,連韓韞玉都放下書,想聽她分說一二。

“策問類型有許多,但內容都不離治國安邦、國計民生的政治大事。”

“拿到這樣的題,第一步先寫自己的看法。這個大傢都懂。第二部分析原因和影響或者價值。第三步最重要,根據你想出來的原因,提出對策。這個是重點。若想不出原因,也可以根據對策,倒推原因。”

“最後一步便是對策實施後的影響。”

“我好像有點懂瞭,”顧桉遠一拍腦袋,豁然開朗。雖說答出來可能還是差點,但確實避免瞭無話可說。

蘇希錦看著他與安青山道,“如果實在沒話,拍馬屁總會吧?比如說,長此以往,國傢必定長治久安。”

“噗,”戴司柳輕笑。

韓韞玉亦是笑意盈盈。

周綏靖瞪她,“早先不說,我覺得我也可以。”

在幾人面前,他向來不稱本王。

“因為它不是萬能的,為下策,不到萬不得已不可用。”

二月末,三年一度的春闈拉開帷幕。

陳國春闈考四天。第一天考詩賦,第二天考經義,第三天考法、算,第四天考策論。

詩賦之中又有帖經,默寫四書五經,最後還有吟詩作對。

一場寫下來,蘇希錦手都寫軟瞭。

幸好第二天的經義和後面的法、算、策都是她的長處。

策問最後一題是:“民之於官何位?”

越是簡單的題目,越是困難。

這題問的是百姓與官員的關系,但若糾結於其間,可謂落瞭下乘。難以出彩。

蘇希錦沉思許久,決定換個思路。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以人為本……”

四天答完,蘇希錦隻覺得精疲力盡。

回府後,在床上躺瞭一天一夜,才恢復元氣。

“這幾天你又去哪裡瞭?”邱笙笙問,“來你傢幾次都不見。”

蘇希錦這次不想騙她,“有點私事。”

“唔,”邱笙笙點頭,“上次秋闈三天你不在,這次春闈四天你也不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參加科舉瞭。”

蘇希錦沒回,她能分辨謊言,說什麼都會被拆穿。

好在邱笙笙隻是隨口一說,並不需要她回答,“京裡貴女舉辦瞭詩會,京中女子都有邀請,你去不去?”

“我沒收到請柬。”

“怎會?我都收到瞭。”

邱笙笙意外,按說她父親比蘇義孝低瞭一級。

蘇希錦苦笑,看來她被貴女圈孤立瞭。

邱笙笙罵瞭一句,最後道,“你不去,我也不去瞭。”

三月,林傢舉傢搬到京都,蘇希錦得到消息,與林氏迫不及待乘坐馬車前去看望。

林母拉著林氏垂淚不止,大舅母紅著眼眶打量林舒正。二舅母勸瞭這個勸那個,最後實在勸不過來,給蘇希錦使瞭個眼色。

“阿錦,哎喲,一年不見又長標志瞭。”

林母聽到聲音,果然停止哭泣,朝她看來。

“我的兒,來外祖母面前,讓外祖母好生看看。”

她將蘇希錦拉到懷裡,細細打量,“我瞧著瘦些瞭,你們看是也不是?”

“外祖母每回見我都這般說,”蘇希錦道,“再說下去娘親該傷心瞭。”

“你這潑猴兒,跟你表哥一樣,越發淘氣瞭。”林母笑點著她額頭,“外祖母這次專程來瞧你的,就看你有沒有好生吃飯。”

一旁的大舅母眼睛一轉,“阿錦今年十四瞭吧?”

“已滿十四,”蘇希錦笑答,她生日那天恰好在科舉。

幾個大人相視一眼,十四,明年就及笄瞭。

“祖母,你們先聊,”林舒正突然拉著蘇希錦,“我與表妹有話說。”

幾個長輩見兩人交握的手,彼此看瞭一眼。心照不宣。

“什麼話,裡面說不好嗎?”被林舒正拉到園子,蘇希錦疑問。

“小沒良心的,”林舒正沒好氣瞥瞭她一眼,“我這是救你於水火。再呆下去,指不定就談婚論嫁瞭。”

“我還小,不著急,”蘇希錦沒放在心上,突然湊近他,“倒是你表哥。”

林舒正美目斜睨,風情萬種,“我怎麼瞭?”

“你好像二十瞭吧?外祖母這次上來,必定會為你娶妻。”

她站起身,在他身邊板著手指數,“到時候你身邊的黃鶯啊,水仙啊,牡丹姑娘什麼的,可怎麼辦?”

林舒正皺眉,聲音危險,臉色難看,“我身邊哪裡來的水仙、牡丹,你別瞎說。”

蘇希錦努嘴,她都看見瞭,漫說以前的流蘇,朱丹就四個,其他青樓女子更是數不勝數。

林舒正眉頭越皺越深,“那些隻是逢場作戲,當不得真。”

蘇希錦聳肩,“你跟我說沒用,得讓舅舅舅母相信,林傢可不興小妾什麼的。”

林舒正臉黑如墨,眸子深沉,感情他說的她都沒聽進去。

春闈之後,成績一般三到七日出。許多學子都等在客棧,夢想著金榜題名。

此刻某府,三名五十來歲的老者,手拿長長試卷,仔細研讀。

每份試卷左邊都被封瞭名字,考官無法獲得考生信息。

“今年學子人才出眾者甚多,我朝又將湧入一大批人才。長此以往,盛世之治,指日可待。”

其實科舉制度並不長久,科舉自前朝建立,到如今也不過經過兩朝,舉辦次數十指可數。

“這最後一題倒當真巧妙,”一紫衣官服老者說道,“不愧為呂相出題。”

“目前為止,答卷千篇一律,老夫尚未尋到和我心意之人。”另一人道。

策問並未有標準答案,隻要不偏題,言之有理,筆跡公正,內容創新。便可脫穎而出。

隻每位考官都有自己的喜好,這影響考生的最終排名。

“陷於考題之中,難有出眾者。”最先說話的紅衣官服老者搖頭嘆息,“咦,這人倒是別出心裁,出類拔萃。”

聽得消息,其他二人聚集在一起,低頭觀看。

“甚好,”許久紫衣老者道,“別人困於題目,他竟從民生方面答,條理清晰,言之有物,卓乎不群。”

“怎麼?尚書令不喜?”紅衣老者見中間人搖頭,遂問。

“甚好,”陶尚書給予肯定,“然隻是超乎大眾,未曾說到老夫心裡去。”

“試卷還有許多,再看看吧。”

幾人又看瞭幾份民生方面的試卷,然未有滿意者。

“咦,這份極不錯,角度清奇,”紫衣老者又扯出一份試卷,眼前一亮,“這份較之上份,更是超塵拔俗。”

那份試卷從治國方向出發,給出看法,對策,筆力鏗鏘,妙筆生花。

整篇文章如行雲流水,讀後令人拍案叫絕。

這下連陶尚書都露出瞭微笑,合該如此,這才是狀元該有的文筆。

“本題看似問官民關系,實則問治國大道。他倒是聰慧。”

前三名幾乎已定,隻需將試卷呈到禦前,由皇上親自敲定先後順序便可出榜。

“等等,這裡還有一份呢。”

紅衣老者拿出自己身邊最後一份試卷,“且看看他怎麼說。”

這份試卷由於筆跡秀氣,方才被他放在瞭後面。

“乎官權授之於上,根之於民……無民無官……百姓強則國強,百姓智則國智,百姓富則國富,百姓獨立則國獨立……”

“二者好比水與舟……”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以人為本……從百姓中來,到百姓中去。”

文筆犀利,字字珠璣,可謂一針見血。

此文從根本出發,將各種關系一一表述清楚,思路清晰,見解獨到,令人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好,”陶尚書看後,拍案叫絕,“好個以人為本。”

紫衣老者卻皺眉,“會不會太過偏激……”

他們都是陳國官員,學的是“君臣”之道,以聖上為天,忠心辦事。這篇文章卻像是為百姓做事,將百姓放於第一位。

甚至將為百姓做事,寫成為百姓服務。

“他說的有錯嗎?”紅衣老者乃性情中人,說話耿直,“一個個都溜須拍馬就合乎上意瞭?”

“究竟如何,還得聖上決斷。”陶尚書含笑,“我們不過一傳聲筒而。”

最終挑選出三份試卷,當天便由紅衣大監呈於聖上。

周武煦拿到時,很是一愣。這三人中,一人談民生,兩人談治國,從立意來說,前頭一人已然落瞭下乘。

後面二人雖都聊治國,一人坦率從容,步步求穩;一人標新立異,字字珠璣。

二者所聊皆有理有據,引經據典,都為上乘。若說後一份,金句頻出,然說話或許犀利尖銳,鋒芒太過。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周武煦喃喃,確實如此。

細細研讀,略一沉思,朱筆一勾。乾坤定下,不可更改。

三日後,皇榜立於城下,早早前來站位的公子、文人,將道路圍得泄不通。

幾乎皇榜一出,便有人大聲朗讀,中者歡呼雀躍,幾近癲狂。落榜者垂頭喪氣,悲傷痛苦。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新科狀元,蘇摘魁。”

“新科榜眼戴司柳。”

“新科探花韓遺玉。”

“誰誰?狀元是誰?”

“蘇摘魁!先頭的解元。哈哈哈,我記得去年我押的是他,賺瞭賺瞭。”

“我也押的他,有才學之人,當然有心氣。”

“這韓遺玉是誰?怎的名字這般熟悉。”

“你們不知?韓少卿之弟,韓傢庶子。”

“寵妾滅妻那個韓傢?”

......

一片討論聲中,一道清晰的聲音傳來,“騙你作甚?我有個親戚在吏部當差,去年他親口所說,蘇摘魁年方十三,若今年奪魁,也不過十四歲。乃我陳國頭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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