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女醫館出事

作者:楊善 字數:4298

女醫館自推出以來,深受女子喜愛,一是價格低廉,不以盈利為目的;二是大夫都為女子,診治方便;三是醫術精湛,有華癡在背後坐鎮。

從開張到現在大半年,從未出現誤診情況。小李大夫從醫多年,經驗豐富,更有華癡作為免費顧問,可謂是雙重保險。

此刻聽見醫館誤診,誤診的對象還是小李大夫。蘇希錦除瞭驚訝,還有擔憂。

這個世道女子生存艱難,若惹上官司,一輩子毀於一旦。

因此當蘇希錦聽到解儀坤的話後,立刻趕出宮門。

大慶門外,巧兒心急如焚,抱著雙手,來回不停踱步,雙肩墊起積雪而不自知。

“大人!”見到蘇希錦,巧兒如遇救星,一下子就找到瞭主心骨。

蘇希錦示意她不要慌張,“先說下具體情況。”

“今早李大夫如往常一樣在館內看病,大理寺的人突然出現,說李大夫開錯藥吃死瞭人,就把她抓走瞭。”

“我出來時,官府又來瞭一隊人,說要封瞭我們醫館,還要將館內值班之人帶走。大人,李大夫行醫嚴謹,有一點拿不準的就會問華大夫,不可能會開錯藥。”

這一點蘇希錦也知道,但事無萬一,“可知是哪一傢人?有沒有禁忌藥物?”

“這個我也不知,當時我並不在醫館內值班。”

巧兒神色倉惶,心如亂麻。

“先上車去醫館看看,”外面雪大,蘇希錦示意她進馬車再說。

“醫館最近可有得罪人?”

巧兒想瞭想,堅定搖頭,“沒有,我們一直按照大人說的不以盈利為目的,關愛女子,救死扶傷。”

“況且,”她抬頭看瞭蘇希錦一眼,話語隱晦,“大傢都知醫館受大人青睞,無人敢上門找茬。便是那些羨慕醫館生意的,也隻是請瞭女大夫坐鎮自傢醫館。”

請女大夫,便多瞭一個女子崗位。

這是就是蘇希錦所希望的良性競爭。

駕車來到西街,離醫館還有一條街時,馬車被人攔截下來。

“車裡可是蘇大人?”

蘇希錦撩開窗幔,見邱筠筠一馬橫跨在大街上,鼻尖泛紅,雙手緊繃。

“正是。”

“大人可是要去女醫館?”他問。

“正是。”

他臉色突變,跳馬走到馬車旁,“大人不能去。”

蘇希錦皺眉,“為何?”

“大人可知當朝官員不可經商?”

“我知,”無論在現代還是古代,官員都不可經商。“但你放心,女醫館並不在我名下。”

女醫館采用的是股份責任制,每位加入醫館的大夫,工作滿一年後,都會獲得股份。蘇希錦一股不占。

“那也不能,”邱筠筠神情嚴肅,“誰都知曉大人與女醫館關系匪淺。如今各方耳目都盯著醫館大門,今日隻要大人出現在醫館,禦史臺的折子馬上就遞到陛下案前。”

“大人……”巧兒看向蘇希錦,充滿擔憂。

蘇希錦擺瞭擺手,她不是沒想過這一點,但,“女醫館是我提議創辦,她們信我而聚在一起,視我為支柱。醫館大夫皆為女子,膽小柔弱。此刻我若不在她們身邊,便失瞭信念,以後如何長久?”

她言之有物,邱筠筠聽後不免遲疑,心中產生瞭動搖。

蘇希錦見狀,近一步勸解:“邱大哥,小李大夫乃傢中獨女,舍棄自傢醫館跟著我,隻因心裡有夢。”

語氣柔和,句句在理,邱筠筠有一瞬間萌生退意。然想起韓韞玉臨走時交代的話,又逐漸硬下心腸。

“下官受韓大人所托,保大人安全。此事與大人不利,下官必定不讓大人以身犯險。”邱筠筠目光堅定,寸步不讓,“蘇妹妹,你既然叫我一聲邱大哥,就聽哥的,不要去。”

蘇希錦瞇眼,隱隱有些懷疑,“邱大哥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不知道,”邱筠筠搖頭,“但韓少卿一離開,大理寺就讓人封瞭女醫館,我懷疑他們另有圖謀。”

說不得就是逼蘇希錦下場,抓住把柄,撕開一條口子。蘇希錦獲罪,舉薦她的韓國棟祖孫自然也受牽連。

“大人,”巧兒抓住蘇希錦衣袖,懇切請求,“你聽邱大人的,不要去。反正現在醫館也被封瞭,大人去瞭也晚瞭,何必搭上自己?”

“蘇妹妹,”雪花漫天,邱筠筠鼻尖緋紅,但他好像不怕冷似的,仍然勸阻:“我如今在大理寺當差,若小李大夫真是被冤枉的,我一定還她一個公道。”

“好,”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蘇希錦也不是鉆牛角尖的人,“我懷疑此事有異,但我沒法與她們聯系,一切就拜托邱大哥瞭。”

邱筠筠緊張的心松散下來,“你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蘇希錦又道:“牢裡濕冷,若有可能,希望邱大哥給她們添兩床被子。若真是醫館誤診,我們接受一切判決。”

邱筠筠臉上立馬浮現出明朗的笑容,“放心,快回去吧,等我消息。”

蘇希錦內心卻不如她心裡想的那麼輕松。

若真是誤診,醫館背上人命是必然的。若非誤診,小李大夫是冤枉的,背後之人必定得讓她脫層皮。

她心緒不寧,擔心誤診,又擔心牢裡的幾位女子。

林氏總覺得那臺紡車上的木櫞很熟悉,這日午睡時,腦海裡打瞭個機靈,猛然想起瞭什麼。

她從床上爬起來,到堆放雜物的庫房一看,好傢夥,紡車不翼而飛。

還有什麼是她不明白的?

轉頭就找公輸大師算賬。誰知這老頭兒靈光得很,見她來瞭,死活不開門。

“都是你女兒的主意,你找她去。”

林氏隻能調頭來找蘇希錦,到瞭門外見氣氛不對,心裡的氣散瞭一大半,“這是怎麼瞭?”

蘇希錦起身迎接,“娘,你找我?”

女兒嬌小柔弱,心懷天下,林氏莫名底氣不足,憋出一個笑容,“也沒什麼大事,娘就想問問那臺紡車去哪兒瞭……呵呵。”

蘇希錦心裡咯噔一下,“被公輸大師拆給瞭飛梭織佈機。”

“哦,”林氏拉長瞭聲音,勉強笑道,“拆得好,拆得好,隻要對你有用就成。”

蘇希錦眨瞭眨眼,這反應不對啊?

“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林氏將手背於身後,“娘就來問問,你有事先處理,娘親不耽誤你時間。”

女兒乖巧懂事,孝順聽話,肯定是公輸大師攛掇的。

她心中想,理直氣壯來,虛心冷氣離開。

蘇希錦眨瞭眨眼,一頭霧水。

晚上,邱筠筠終於送來瞭消息,“我去牢裡看瞭李大夫,她說病人是昨日午時來的醫館,當時稱月事不調,請她隨便開點藥。”

“她見姑娘眼神漂浮,不像說實話。便替她診脈,診出懷孕三月。那姑娘見狀也不瞞著,直言要一劑落胎藥。”

“李大夫說女醫館從不開落胎藥,除非爹娘陪同,或年滿十八歲。”

“那姑娘聽後就走瞭,不多時請來一民婦稱是她娘親。李大夫見兩人並不親近,懷疑她在撒謊。與前去拿藥材的華大夫商量後,開瞭一劑中成藥,對身體和胎兒都無害。”

蘇希錦聞言,緊繃的神經驀然松懈,思索道:“無論是落胎藥還是中成藥,都是尋常之物,並不會致人死亡。且華大哥也在場,兩人診治絕無可能會出錯。此事定然有異。”

華癡之名,形同神醫。治好瞭無人能治的腸癰,京裡的達官貴人都高價請他看病。

區區中成藥,無須掛齒。

“我也覺得有異,”邱筠筠想不明白,“但死者生前未吃其他食物,喝瞭女醫館的藥後,才不省人事。”

“會不會是有人把她的藥換瞭?”

“不能,”邱筠筠搖頭,“大理寺查過她當日飲食,除瞭女醫館開的藥,別無他物。除此之外,藥渣也與女醫館開的藥物一般無二。”

“會不會是她身上有其他隱疾?”

“沒有,她從小身體都極好。聽說連風寒都極少得。”

蘇希錦擰眉,“難道真是中成藥不適合孕婦?但不能啊,小李大夫行醫多年,且華大哥也在,不可能會出錯的。”

邱筠筠聽後沉寂下來,此事確實怪異,可他們找不到一點線索。

蘇希錦嘆瞭一口氣,“如此,大理寺懷疑女醫館也是應該的。”

“她們在牢裡還好嗎?”

“一切都好,還讓你不要擔心。”

“幾時定案?”

“若查不出來原因,三日後定案。”

隻有三天時間,蘇希錦抬頭,“盡管沒有證據,我懷疑此事有異。”

“我也懷疑。”跟著韓韞玉辦案這麼久,在加上本身從事捕頭工作,邱筠筠直覺裡面不簡單。

藥不可能有錯,肯定是別的地方錯瞭。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個時代不能解剖屍體,隻能通過他人描述作為證據,否則說不得還有其他線索。

“邱大哥能帶我去停屍房嗎?”

“你!”饒是邱筠筠武將出身,從小不拘一格,行事隨意大膽,此刻也被她嚇瞭一跳。

“蘇妹妹,”他用瞭好久來平復心情,不贊同道,“你怎能去那種污穢之地?”

“且大理寺都查不出來的案子,你毫無經驗,如何能查出?”

蘇希錦抿嘴,意識到此事不通,就是想去看看,否則心裡不安。

“你別擔心,今夜我找個機會,再去開棺驗屍。”

“多謝邱大哥。”

邱筠筠擺手笑道,“我們是什麼關系?何需用謝?且此為我大理寺的案子,必然要查清,還所有人一個還清白。”

不出意料,第二日早朝蘇希錦又被禦史臺參奏瞭。

南方雪災情況危及,周武煦心情急躁焦慮,寢食難安。

這日與眾臣商討完雪災之事,禦史臺舒大人突然向皇上呈瞭一道折子。

“臣要參翰林院蘇大人經營商事,草菅人命。”

周武煦銳利的眼裡劃過意外,他看瞭蘇希錦一眼,問道,“舒卿何出此言?”

舒禦史持笏垂首拱手道,“翰林院蘇大人私開醫館,誤診致人死亡。死者爹娘狀告到大理寺。昨日大理寺已經派人封瞭醫館,抓瞭庸醫。”

周武煦眸子漆黑,看向大理寺卿,“此事千真萬確?”

大理寺卿出場作證,“回陛下,女醫館確實有誤診情況。但醫館是否為蘇大人所設,還得問過戶部,才見分曉。”

新進的戶部尚書肅容出列,“回陛下,醫館契書上並未寫蘇大人之名,也不再其親屬之列。”

一個兩個踢皮球,舒禦史冷哼道,“誰人不知女醫館明面上是幾位女大夫坐鎮,實際上蘇大人才是幕後得利之人?”

“有多少病人前往女醫館就診,不是看在蘇大人的面子上?”

女醫館自開張以來,聲名遠揚。當初還因為它“不以盈利為目的”的理念,給蘇希錦帶去過賢名。

這是所有人都聽過的事,辯無可辯。

“蘇卿,舒禦史所說是否為真?”周武煦眸子裡劃過一片暗芒。

欣賞、重用蘇希錦是周武煦一慣的作風,但正因為如此,對她才格外嚴格。

“愛臣太親,必危其身。”這是帝王之術,一味的寵,並不是一件好事。

她年紀輕輕,身邊花團錦簇,誰知哪一天就花瞭眼?

“回陛下,”蘇希錦上前兩步,躬身道,“女醫館當初是臣提及,臣憐惜女子看病不易,加上陳氏案中,許多受害女子無傢可歸。臣便讓人教她們習字、醫理或留在醫館打雜。但自醫館開張後,臣少有來往,也不曾利用職務之便謀求福利。”

“醫館是蘇大人創立,明面上你是沒有參與,誰知後面有沒有獲利?”舒禦史並不放過她。

她說的提及,他卻直接改為創立,好一個偷換概念。

若是她認瞭,便是有人想保她都難。

蘇希錦言辭懇切,“我隻是提出設想,並未親自參與其中。當初提出女醫館這個理念,隻為解決女子就醫難的問題。女醫館不以盈利為目的,也不屬於任何一個人,它采用的是股份制度。每位女醫館的大夫、甚至有心做慈善之女子,都能成為女醫館一員。這一點,戶部的契書上應該能看明白。”

禦史臺才不管她說什麼,隻明白一點,“這麼說,蘇大人承認你與女醫館關系匪淺?官員應遠離經商之人你是明白的吧?蘇大人知法犯法。現在醫館誤診鬧出人命,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蘇大人就不需為此擔責嗎?”

蘇希錦皺眉,不等她說其他言語,又有禦史大人出來站臺。

“不管如何,此事已經鬧出瞭人命,當給百姓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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