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得郎君千歲,願得娘子千歲,願你煮酒烹茶,願你賞花閑歲,許你年年安好,許你歲歲無憂......”
“問你,嫁我,可願?”
府上請來的傳詩人站在院子的大門外唱詞,他聲調沉穩,一句一頓,透過院子傳到瞭屋子裡。
就催妝詩而言,若是小戶人傢,隻隔瞭一道墻,由新郎在院子裡誦讀讓新娘子聽見就是瞭,可若是高門大宅,這院子與院子之間隔得太遠,新郎又不可能去到新娘子的院子外面念催妝詩,於是便有瞭傳詩人。
傳詩人領著催妝詩,然後由著婢女引路去到新娘子院子外面念給新娘子聽,然後再由婢女進門尋問可否,若是覺得可以,新娘子便可以出閣,若是不可以,就說還沒好,接著等。
之前蘇芙出閣的時候,便是讓趙明言作瞭三首催妝詩才出來,差點鬧出事來。
願得郎君千歲,願得娘子千歲。
願你煮酒烹茶,願你賞花閑歲。
許你年年安好,許你歲歲無憂......
言下之意,願我也千歲,你也千歲,你我同歲長壽,相守相攜是餘生。
願你能煮酒烹茶,庭前賞花,有閑心有閑情,一生安穩無憂,沒有愁事繞在心頭。
我許你,今後年年歲歲安穩無憂。
這首小詞,先是感念瞭她的出現,要與他攜手一生,是他的幸運,然後便祝願和許諾她餘生,最後再問她要不要嫁給他。
蘇莞聽著,耳朵和臉上爬上的嫣紅,一顆心砰砰地跳瞭起來,下意識地抬腳就要往外面走。
邊上的姑娘連忙攔住她。
有人拉住瞭她的手,笑哈哈道:“唉唉,郡主,你這是要去哪?”
“就是啊,要去哪兒啊?”
“著什麼急啊,哈哈哈~”
“哈哈哈~”
“這就要跑出去瞭......”
“李公子這詞作的太好瞭,新娘子聽瞭就要跟著他跑瞭。”
一群姑娘在邊上一邊笑一邊起哄,笑得東倒西歪,要不是邊上有婢女扶著,這會兒都要摔在地上瞭,真的是半點貴女的形象都沒有瞭。
“阿莞,你還跑不跑?”
蘇莞抬起的腳又落瞭下來,被一群姑娘起哄羞得臉更紅瞭,一時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跺瞭跺腳,羞惱道:“你們、你們休要取笑我啦~”
“哈哈哈,不取笑你,不取笑你瞭,若是日後我要是出嫁瞭,未來夫君給我作這樣一首詩詞,我指不定也立刻跟著他跑瞭。”
“就是就是!”
“哈哈哈~”
“我們不笑你瞭......”
屋子裡的姑娘們笑成一團,一旁的李氏和童氏還有鏡夫人也一起笑瞭起來,蘇莞聽著這些人的笑聲,臉是越來越紅瞭。
鏡夫人問:“郡主覺得如何?可是願意出閣瞭?”
蘇莞臉紅歸臉紅,聞言卻點瞭點頭,小聲地嗯瞭一聲。
鏡夫人見此頓時便眉開眼笑:“快快,準備準備,郡主要出閣瞭,郡主的鞋子在哪?扇子在哪?”
“快些快些!”
“快些快些,都忙起來。”
小桑小葚趕緊將蘇莞扶回來坐下,然後取瞭繡著並蒂蓮的綴著大顆珍珠的紅繡鞋給她換上。
李氏則是走到瞭屋裡桌臺邊上,掀開瞭放置在桌面上蓋在一個托盤上的一塊紅綢佈,然後伸手將托盤上呈放的圓扇拿瞭起來。
此圓扇用金絲圈為邊框,扇面用的是紅綢佈,以金絲為線,繡以並蒂蓮與纏枝花,在扇柄上雕刻以成片金蓮金荷,將扇柄與扇面的連接處遮掩,在金蓮的中間處還鑲嵌瞭一顆拇指大的紅寶石。
李氏雙手持著扇柄,將扇子拿過來給蘇莞,遞給蘇莞,她道:“姑娘要出嫁瞭,此行珍重,願一生風順,兒孫滿堂。”
蘇莞站起來雙手接過扇子,而後持扇行禮:“多謝母親,今此別後,母親珍重,願一生康健,長壽多福。”
鏡夫人目光掃過四周,見都準備妥當瞭,便點瞭點頭,然後揚聲喊道:“新娘子出閣瞭——”
蘇莞屈膝行禮,然後手中轉瞭轉扇面,以扇遮面,有婢女打開瞭屋子的大門,有光亮照瞭進來,她恍惚之間似乎是聽到瞭院子大門打開的聲音。
她在這個院子裡住瞭好幾年,院子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的熟悉,房門打開是什麼聲音,院子的大門打開是什麼聲音,或是婢女踏過某一個青石磚是什麼聲音的,她都記得。
此行出門,她便要離開這個院子,去往她另一處歸處。
李臨的小詞說她是他的歸處,那他自然也是她的。
此時,她心中有要離開娘傢的心酸,也有要走向他的歡喜和雀躍。
今日她出嫁,不為權衡利弊得失的選擇,不為人世眾生惶惶尋歸處,亦不為未來夫君位高權重權勢富貴滔天,是人中龍鳳,是天之驕子。
隻因是他,隻因嫁他。
往昔初見與相逢,相知相許,他伸出手,拉著她在路上走,或是背著她,往山上走。
那些像是一幀一幀的畫面如同光影在她眼前晃過,有過糾結和不情願,卻更多的是歡喜與甜蜜。
前塵過往影影綽綽,往後餘生千山萬水。
終攜手。
終不悔。
有人在院子裡點瞭鞭炮,鞭炮聲噼裡啪啦地響著,李氏和鏡夫人上前來左右扶著她的手臂,小桑小葚穿著一身桃紅的新衣跟在她的身後。
待到鞭炮聲響完瞭,她便由著李氏和鏡夫人扶著往屋外走去。
一步步踏過她最熟悉的路,出瞭房屋,走下屋簷下的臺階,走過院子的青石磚,然後出瞭大門,一路往前......
此時正院那邊仍舊是熱鬧著,李臨的這首小詞倒是將諸位學子們給鎮住瞭,又見那小詞讓李臨拿去給傳詩人念給新娘子聽瞭,於是邊上的人就鬧著請他再書寫一次。
這一次李臨卻怎麼說也不寫瞭,還說是即興之作,他已經忘瞭,邊上的人一臉惋惜,然後湊在一起拼拼湊湊地竟然將小詞湊完整瞭。
“景元兄,景元兄!你看看是不是這樣瞭的!”
“李兄,你快過來看看!”
正在這會兒,那婢女和傳詩人一同回來瞭,婢女恭敬地朝著堂上行禮,大聲道:“新娘子要出閣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