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啞然，一時之間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良久之後，她才問：“你當真要如此，此後都不將我當作姐妹瞭？”
蘇苓抬眼看她：“對。”
蘇若深吸瞭一口氣，心中憋著一口氣：“既然是如此，那就依你所求，將來，我不會再見你。”
說罷，蘇若便掉頭轉身離開，她的腳步走得極快，仿若是逃離一般，婢女隻能是跑著才能跟上。
蘇苓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久久都沒有移開目光，也沒有說話。
過瞭一會兒，她起身往園子裡走去，在一方角落的樹木秋千上看到瞭和煦和趙行真，二人坐著秋千，邊上還有婢女候著。
和煦見蘇苓走瞭過來，滑下瞭秋千，然後快步地跑瞭過去：“娘！娘！”
因為這些逃亡在外的日子，和煦也吃瞭不少苦，甚至小小年紀擔心受怕的，有些缺乏安全感，回來這兩日，這兩個孩子都有些悶悶的，不怎麼說話。
蘇苓蹲下來伸手抱住和煦，這動作以前她不曾做的，覺得是沒有儀態，但是如今，都不重要瞭。
“小郡主要喊太妃母妃才是。”邊上的婢女提醒瞭一聲。
和煦動瞭動嘴唇，沒能喊出來，隻得是眼巴巴地看著蘇苓。
蘇苓伸手摸摸她的頭，然後道：“不急，她才剛剛回來，日後再改就是瞭。”
蘇苓帶著和煦走瞭過去，趙行真還愣愣地坐在秋千上，看著她們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苓伸手摸瞭摸他的頭：“怎麼瞭？”
趙行真愣瞭一下，然後搖頭：“沒事。”
他雖然年紀還小，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這幾日他也時常聽說，說他並不是蘇苓親生的，蘇苓不過隻是他父親身邊的側妃，而他的母親才是父親的原配正妃。
而如今，他母親死瞭，蘇苓卻做瞭太妃。
又有人說，蘇苓養著他，不過是因為想要借著他回來罷瞭。
但他仔細想瞭又想，不管是什麼原因，當初在外逃亡的時候，蘇苓都沒有拋棄他，也將他養活瞭，今日能站在這裡，便是一樁恩情瞭。
至於別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瞭。
想到這裡，他又釋然瞭。
蘇苓道：“咱們雖然回來瞭，但是最近一段時日，還需得小心做人，少出去走動，等再過幾年，這些事情都過去瞭，再做打算。”
兩個孩子小心地點頭：“知道瞭。”
蘇苓微微有些心酸，她其實也不想讓孩子小心翼翼地做人，可他們三人的身份實在是有些尷尬，也隻能是如此瞭。
她道：“一切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再過幾年，便少有人提起綏王造反一事，而且趙行真是皇族為數不多的子嗣，總會得到照顧。
待再過幾年，往事都成瞭塵土，一切都會好的。
。
蘇若這邊憋著一口氣出瞭肅安王府，可是當她踏出門口的時候，又忍不住遲疑。
她心知，若是她今日踏出瞭這個門，將來姐妹二人是真的形同陌路瞭。
那一瞬間，她腦海中湧現瞭年少時候的點點滴滴。
楊氏仗著有楊傢做倚靠，對她們很差，佘氏又柔弱，她們姐妹二人隻能在這內宅之中辛苦地生活，待大一些瞭，還有蘇芙時常欺負她們。
要說作為姐姐，小時候蘇若是真的不差的，一直護著妹妹，甚至給她尋瞭陳傢這樣的親事。
當時陳老還是侍郎，陳廉雖然是庶子，但卻是府上唯一的子嗣，蘇苓嫁過去其實是很好的，就算是陳廉不怎麼長進，可前有陳侍郎照應，後有晉寧公府扶持，將來定然是不差的。
可從什麼事情開始呢？
大約是從平傢想要重整門楣，想要那從龍之功開始，從她不想被人瞧不起，想要做這帝城的貴夫人開始。
不可否認的是，她當初口口聲聲是為瞭蘇苓，但實際上，這其中也有著太多的利用之心。
甚至是不曾想過，她一手將親妹拽進瞭這奪嫡的漩渦之中，若是將來事敗，她將會如何？
她自己情願為此付出一切，也願承受這勝敗生死，可是她這個妹妹，本不該踏入其中的，若是她當年，真的一心為瞭妹妹著想，就不該是如此。
她該做的，是給妹妹尋一個好夫婿，讓她好好過日子，若是事成，有她這個姐姐拂照著她，她還能過得差瞭？
如此，若是事敗，她也能身在是非之外，不沾染這個泥潭。
可是她當初，親手將妹妹推進瞭這個漩渦當中。
如今妹妹在外面躲躲藏藏好幾年，受盡瞭苦難，雖然如今否極泰來，做瞭太妃.....
可是太妃啊......
太妃。
太妃。
當得尊榮，享得富貴。
其實也不過...不過是一個寡婦。
她此生做瞭太妃，端的是皇傢的臉面，便斷瞭再嫁的機會，她將會在這歲月之中，一個人獨孤地老去。
甚至因為昔日綏王造反事敗，他們母子三人的日子，定然也不會好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蘇若忍不住落下淚來。
“是、是我錯瞭...當年是我錯瞭......”
她忍不住想要回頭，可抬起的腳步又放下。
昔日的事情已經過去，結果也已經成瞭，蘇苓心中怨她，便是她此時，覺得是自己當初錯瞭，當初不該，可又有什麼用處呢？
蘇若閉上眼，此時去求，蘇苓也不肯原諒她，便是求，也不過是求得自己的心安罷瞭，姐妹的隔閡仍舊還在。
如此，倒不如不去瞭。
若是她什麼時候，不再怨她，那到時候她再來就是瞭。
蘇若不願向晉寧公府低頭，因為她在晉寧公府，其實也沒過上多少好日子，更多的是母女三人遭受來自楊氏蘇芙的欺負。
但她願意向蘇苓低頭，因為蘇苓是她妹妹，她不想和妹妹從此成瞭陌路人。
“夫人，你還好吧？”婢女上來扶住她。
“我無事。”蘇若抬起頭來，看瞭看那肅安王府的牌匾，閉瞭閉眼，“我們回去吧。”
若是有一日，蘇苓不怨她瞭，她再來就是瞭。
隻是那一日，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時？
她想，但願是有那麼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