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歌當然不會滾開,她凝眸望著那坐在馬車上意氣風發的少年。
他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袍,顏色看起來有些灰撲撲的,一頭長發也顯得凌亂不羈,顯然一路而來所受的風塵並不少。
而那張本該看起來十分俊逸非凡的臉,因為長時間的風吹日曬,顯得粗糙黝黑,下巴上還留著一點青色的胡渣。
雖然看起來有些風塵仆仆,但他的那雙眼睛,卻是與想象中一般無二的神采奕奕,充滿罕見的少年氣。
任由那根鞭子朝著自己抽來,孟扶歌站在原地,卻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下一秒,鞭子便抽在瞭她的腳邊,“啪”地一聲,激起瞭一片沙塵。
竟是一點都不怕麼?
孟扶舟驚瞭一下,意外的看著眼前之人,看著看著,他就覺得眼前這“村婦”的模樣開始變瞭,從一開始的蒼老,開始變得……
突然,孟扶舟愣住瞭。
整個人像是被一道雷電劈中一般,腦袋空白瞭一瞬,然後,緩緩地瞪大瞭雙眼,再用力的揉瞭揉自己的眼睛。
他是在做夢嗎?怎麼好像,看到瞭……
“堂堂孟府少將軍,竟然連鞭子都能打歪?”
孟扶歌看著他,突然便綻開瞭笑顏。
話雖如此,但孟扶歌卻比任何人都瞭解他,孟扶舟也就看起來少年輕狂肆無忌憚,實際上,比任何人都容易心軟。
一個從小便喜歡養兔子的少年,哪怕上過戰場殺敵,也依然不會改變他善良柔軟的本質。
看著眼前這莫名熟悉的笑容,孟扶舟似乎在心裡確定瞭她的身份,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沸騰瞭起來,心臟狂跳。
下一秒,淚水便湧瞭出來。
“死丫頭……”
喃喃的說瞭一句,便一把丟開手裡的鞭子,猛地朝她沖瞭過去。
一個不能更用力的,久違瞭數年的擁抱。
孟扶歌整個人都被少年抱瞭起來,重逢的喜悅,讓兩個人久久都舍不得松開彼此。
滾燙的淚水,從少年的眼角止不住的滑落。
在戰場上九死一生的時候,他沒有哭,受瞭重傷命懸一線的時候,他沒有哭,被陷害受罰的時候,他也沒有哭。
但是今日,將心愛的妹妹抱在懷裡的時候,所有一切積壓的情感,仿佛都找到瞭一個宣泄口,根本止不住。
“我就說……我一個人,就能把你們所有人都留下,你還不信。”
孟扶歌笑著說道,眼眶卻比誰都紅,臉上早已經佈滿瞭淚痕。
孟扶舟看瞭她一眼,直接便笑噴瞭出來。
也不知道她在臉上塗瞭什麼東西,眼淚一出來,直接就變成瞭黑色,一道道的掛在臉上。
“歌兒?”
孟哲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馬車上走瞭下來,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素來穩重果斷的聲音,卻在這一刻控制不住的帶瞭幾分顫抖。
孟扶歌立刻松開瞭卻孟扶舟,走到瞭孟哲面前跪瞭下來:“父親。”
孟哲身形微微一顫,看著眼前這已經有數年不見的女兒,心裡一下子翻湧起各種各樣復雜的情緒,高興的同時,又有些心酸。
“歌兒……這些年,苦瞭你瞭……”
孟哲顫聲說著,那雙歷經風霜的眼中,佈滿瞭愧疚之意。顯然,他已經聽說瞭孟扶歌這些年的遭遇。
來自父親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卻在瞬間戳中瞭孟扶歌的內心,所有因為顧娉婷而受的委屈,仿佛都在瞬間找到瞭宣泄口。
“爹爹……您終於回來瞭!我好想你們……”
孟哲心裡一痛,連忙將她扶瞭起來,看她哭花瞭臉,便用自己幹凈的衣袖,替她擦去臉上的污漬。
等擦幹凈後,仔仔細細的看瞭一下她的臉,這才露出瞭一個滿意又欣慰的笑,道:“我的歌兒,長得可真好……”
真好。
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一刻,在父親懷裡的孟扶歌,感到瞭前所未有的安心。
仿佛再大的困難,都無法再打擊到她,因為從這一刻起,她有瞭最大、最穩固的靠山!
“走吧,爹帶你回傢,不論出瞭什麼事,有爹在,絕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委屈!”
孟哲牽著她走上馬車,溫柔而篤定的說道。
孟扶舟也跟著湊上來,道:“還有我,誰敢欺負我親妹妹,爺絕對讓他好看!”
“是嗎?”
孟扶歌睨瞭他一眼,一臉不信。
孟扶舟揮舞瞭一下手裡的馬鞭,一臉傲嬌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我的鞭法不準吧?”
在邊疆練習這麼多年,他早已經將鞭法與箭法練到出神入化瞭,他還真不信,有什麼人是他打不過的。
“那如果欺負我的人,是宇文戟呢?”
孟扶歌勾起唇角壞壞一笑,故意揶揄道。
聽到宇文戟這三個字,孟扶舟的表情便立即一僵,眼裡明顯閃過瞭一抹敬畏之色。
為瞭避免尷尬,直接當沒聽到她剛才所說,一揮馬鞭。
“駕——”
……
皇宮,啟華殿內。
一片清幽冷寂的寢殿,一張毫無溫度的冷硬玉床上。
宇文戟身上披著一件薄薄的寢衣,盤膝而坐,如往常那般靜息打坐,身上卻不似以往那般,有內力在周身流轉。
不過這似乎並不妨礙他靜坐調息。
畢竟,如今的他,已被軟禁在啟華殿,什麼也做不瞭。
空氣中突然飄來一股極淡的香味。
眼睫微微一顫,宇文戟幾乎是在瞬間屏住瞭呼吸,但身體卻並未有任何的動作。
片刻後,寢殿的門被人小心翼翼的推開。
一道清瘦的人影,緩緩地走進瞭殿內。
一雙圓圓的杏眼之中,佈滿瞭癡迷之色,在這一刻,毫無顧忌的看向瞭玉床之上的男子。
緩緩地走近他,薛彩感到瞭前所未有的興奮和滿足。
她從未這樣近距離的看他,所以,她根本舍不得放過這張臉的任何一個細節。
如鬼斧神工精雕細琢出來的絕世容顏,棱角分明的五官,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缺陷。
即便眼前的這個男人,實力已經不復從前的強大,但他的容貌,依舊是那麼的迷人,他的氣質,依舊是那麼的神聖到不可侵犯……
而那個曾經讓她永遠都高攀不起,可望而不可及的男人,如今,就這麼毫無防備的坐在她的面前……
即將,成為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