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阮老爺子冷厲的目光,阮靜蘭心裡慌瞭一瞬。
她磕磕絆絆的回答:“爸,我沒去哪兒啊。”
見她不肯說實話,阮老爺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還想欺騙我!你這段時間一直沒回傢,一回來還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老實交代,這幾天去哪兒瞭?”
阮靜蘭本就心虛,此刻更是被嚇得一個哆嗦,“就,就是去朋友傢住幾天。”
實際上,這幾天她一直都住在酒吧包廂裡。
自從沈之衍回來後,她每天晚上都整夜整夜得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反側。
就算睡著瞭,也會不停做噩夢。
現在劉信已經離開瞭,所以她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沒接受心理治療。
腦子倒是比以前清明瞭不少。
可正是因為這種清醒,卻帶給瞭她極大的痛苦。
從和沈越銘結婚這三十年來,她一直都不肯承認,自己做錯瞭很多事。
沈越銘說她無理取鬧,可造成這一切的,難道不是他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嗎?
沈老爺子說他怨恨沈之衍,甚至恨不得他去死。
可如果不是懷上沈之衍,沈越銘會去外面找別的女人嗎?
難道她不該恨嗎?
為什麼所有人都在指責她?
當她質疑這一切的時候,是劉信一直在幫她。
她告訴她,她沒錯,錯的全都是別人。
是這個世界對她太不公平,所有的一切都是別人的錯。
她從始至終,都是最無辜的那個!
以前她一直都是這樣堅信的。
可是劉信離開後,她的大腦開始變得混亂不堪,大腦裡像是住瞭兩個小人。
一個說她做的沒錯,一個說這些年她大錯特錯。
兩人各執一詞,在她腦海中不停打架,讓她得不到片刻安寧。
她前幾天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想讓傢裡的傭人請醫生。
可傭人卻以為她和以前一樣,在刁難她們。
她又去找阮老爺子訴苦,可他連聽都不願意聽,捂著頭說頭疼,讓她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所有人都將她當成透明人,不再相信她的話。
所以她一氣之下,直接離傢出走瞭,希望能喚起傢裡人的關心。
可是阮老爺子一上來就質問她,那冷冰冰的語氣讓她格外不舒服。
心裡更是抑制不住地委屈起來。
這時,她又註意到蘇瓷和沈之衍竟然也在,正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她爸竟然當著兩個小輩的面訓斥她!
阮靜蘭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得疼,恨不得立刻轉身離開。
可是阮老爺子又訓斥她:“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讓你在傢裡好好反省?你能不能懂點事啊,都已經四十多歲的人瞭,不是小孩子瞭。”
對待這個唯一的女兒,阮老爺子感到十分頭痛。
為什麼他會生出這樣一個女兒?
竟然還學小孩子那一套,離傢出走!
幸好他之前派人一直暗中保護她,並讓下屬隨時匯報情況。
不然現在他都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她。
這也就算瞭,阮靜蘭竟然還敢對他說謊瞭!
這幾天她哪裡是去朋友傢?分明是一直待在酒吧裡!
不過,礙於今天傢裡來瞭很多賓客,再加上有蘇瓷和沈之衍這兩個小輩在場,他也沒過多苛責。
他疲憊地朝著她擺瞭擺手,道:“你先去換套衣服吧,賓客們馬上就要到瞭,看到你穿成這樣像什麼樣子?”
阮靜蘭如臨大赦,根本顧不上再分神給蘇瓷和沈之衍,立刻開門離開瞭。
沈老爺子也是心情復雜,這個前兒媳婦的情況真是越來越糟糕瞭。
以前明明還好好的,不知道怎麼就變成瞭現在這樣。
他安慰阮老爺子:“老阮啊,你不要憂心,當心自己的身體。”
阮老爺子擺擺手,忍不住嘆息一聲,“其實我就指望她能老老實實的,萬一我要是去瞭,留下她可怎麼辦啊!”
他兒子早年得癌癥去世瞭,兒媳婦也跟別的男人重新組成瞭傢庭。
如果他走瞭,傢裡就剩下阮霜一個人撐起這個傢。
雖然霜霜性子很好,但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等以後霜霜組建瞭傢庭,有瞭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還顧得上阮靜蘭嗎?
他怕到時候死不瞑目啊!
“外公,今天是您的壽宴,怎麼能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呢,快呸呸呸!”
蘇瓷走到他身旁坐下,輕聲安撫。
阮老爺子在生意場上混跡這麼多年,自然是不迷信的。
但是見蘇瓷一臉真誠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順著她的話呸瞭幾聲,又拍瞭拍桌子。
“還是你會討人喜歡,怪不得老沈和阿衍都這麼喜歡你。”
聽到阮老爺子的誇贊,蘇瓷毫不謙虛地揚瞭揚,“那是當然!我這麼可愛,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
她說話時捧著自己的小臉,眉眼彎彎的模樣,看上去嬌憨甜軟,十分討喜。
阮老爺子寒瞭的心終於熨帖瞭不少,無奈地笑:“哪有人自己誇自己的?鬼精靈!”
要是阮靜蘭有蘇瓷一半懂事……
不,哪怕三分之一懂事,他就知足瞭。
蘇瓷也跟著笑笑,黑葡萄一般的眼珠轉瞭轉,試探地問:“外公,之前我讓你給阮……咳,阮女士找心理醫生,你找瞭嗎?”
聽到“阮女士”這三個字,阮老爺子的眼皮狠狠跳瞭跳。
偏偏蘇瓷還眨瞭眨眼,一副俏皮又無辜的模樣。
原諒蘇瓷實在對阮靜蘭叫不出媽這個稱呼,甚至連阿姨都不想叫。
所以隻好用這個詞來代替瞭。
沈之衍和沈老爺子的面色也很平常,似乎這樣叫並沒有什麼不對。
阮老爺子無聲地嘆瞭口氣,看來他這個女兒在沈傢比他想象的還不受待見啊!
不過,他倒是沒有生氣。
畢竟阮靜蘭做過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但凡換一個人傢,早在二十幾年前就把她趕出傢門瞭。
沈傢已經對她仁至義盡瞭。
他嘆瞭口氣:“找瞭,但是她不肯接受治療,說隻接受之前那位劉醫生的治療。”
也不知道那個劉信究竟給她吃瞭什麼迷魂湯,竟然讓她這麼依賴。
蘇瓷和沈之衍卻並不覺得意外,劉信的催眠水平很高,想讓一個人卸下防備是件很容易的事。
況且,他給阮靜蘭治病已經二十多年瞭。
這些年裡,恐怕他對阮靜蘭做的,已經不能用催眠來形容瞭。
更確切地說,應該是洗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