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寒曉得江餘年還沒有離開京城,他頓時想起來一個地方。
曾經他們幾個好朋友在那個地方喝過酒,一起拜過把子。
慕修寒騎著馬朝著京城最南邊行去,這裡是京城裡最熱鬧也是最危險的地方,集中瞭所有的三教九流。
慕修寒穿過瞭無數條蜘蛛網一樣的逼仄巷子,一直停在瞭一傢巷子口支愣起來的小攤兒前。
小攤兒是賣羊湯的,熱氣騰騰的羊湯帶著幾分膻味兒,蒸騰在小巷逼仄的空間裡。
另一側簡陋的泥爐子上烤著餅,餅上灑滿瞭芝麻。
雖然看起來遠不如他永寧候府聘請的名廚做出來的好看,可慕修寒喜歡這裡的味道。
已經是夜深瞭,四周的行人幾乎沒有。
攤子前坐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穿著一身臟污的靛青色粗佈短打褂子。
下面踏著一雙沾滿瞭泥的草鞋,隱隱還沾瞭些血跡。
他頭上戴著闊大的鬥笠,將他的臉遮擋得嚴嚴實實。
桌腳邊放著一隻竹筐,上面蓋著臟污的苫佈。
小攤後面拴在柱子上的風燈暈染出暗黃色的光,將坐在小攤兒邊那個男人的影子拉的很長。
慕修寒看到那個人影後,眸色沉瞭下來,翻身從馬背上躍瞭下來。
他緩緩走瞭過去,剛走到那人的身邊,那人忙抬起手按在瞭腳邊的竹筐上。
慕修寒唇角勾起瞭一抹嘲諷,竹筐裡估計藏著寶劍吧?
他大大咧咧坐在瞭那人的身邊,那人微微挪瞭挪身體,頭更是低瞭下來。
賣羊湯的老板是個瘸子,看到慕修寒來瞭頓時驚瞭一跳,下意識的看瞭一眼那個戴著鬥笠的男人。
“世子……”
羊湯攤的老板剛要說什麼,被慕修寒抬起手止住瞭話頭還有那一份卑微的客氣。
“陳三兒,來一碗羊湯。”
“唉,好嘞!”陳三兒小心翼翼端瞭一碗羊湯給慕修寒,還貼心的拿瞭兩個芝麻餅。
慕修寒單手端著碗灌下一口羊湯,熱氣氤氳中,他冷冷道“躲得瞭初一,躲不過十五。”
“江世子打算躲到什麼時候?”
慕修寒身邊坐著的男人,終於身子微微顫瞭顫。
慕修寒冷笑道“你倒是厲害得很,公然混在人堆兒裡射殺瞭王月如。”
“你是擔心她受那可怕的剮刑嗎?還是為瞭圖個心安?”
“畢竟親手將她送到剮刑臺上的人是你,怎麼臨到頭又反悔瞭?”
“你跟我來,”江餘年抬起頭,鬥笠下罩著的那張俊朗的臉,像是夜晚中的魂魄一樣,臉色煞白,眸色陰冷。
慕修寒笑瞭笑,緩緩起身,將一張銀票拍在瞭小攤兒的桌案上。
“陳三兒,收攤兒吧,你那條腿在戰場上受過傷,天兒冷瞭,就回去吧。”
“是,世子爺,”陳三兒感激的應瞭一聲。
他是慕修寒曾經的部下,從軍歸來,開瞭這個小攤兒謀生。
他多次拒絕慕修寒的抬舉,覺得就這樣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
慕修寒起身也沒有騎馬,馬就存放到陳三兒這裡。
他跟著江餘年一腳深一腳淺的踩著貧民窟的爛泥,一步步朝著巷子深處走去。
一直走到瞭一處荒草灘上,草灘上新立起一座新墳。
甚至還能聞到新鮮的泥土氣息,江餘年一言不發的走到瞭墳邊,將背後的竹簍放在瞭墳邊,從裡面拿出瞭一把鏟子。
當啷一聲丟到瞭慕修寒的面前“這裡面埋著王月如,你想要她的屍體,就自己去挖。”
慕修寒眉頭一挑,冷笑瞭一聲,還真的當著江餘年的面兒將新立的簡陋至極的墳給挖開瞭去。
江餘年看著眼角抽瞭抽,微微別過瞭臉。
慕修寒很快將墳刨開,露出一口逼仄的黃楊木棺材。
他狠狠吸瞭一口氣,用自己大名鼎鼎的月華劍將棺材撬開,露出瞭王月如慘白的臉。
是真的死透瞭,沒有任何的生氣,臉上已經開始出現屍斑。
慕修寒眸色一閃,心中松瞭口氣。
他將王月如重新埋進瞭墳地裡,看著江餘年道“我不管你對她如何,這個女人必須死。”
“她曾經困住瞭我,差點兒殺瞭我妻子,她不死我不放心。”
慕修寒做完這一切,額頭微微滲出些細密的汗珠來。
他收好瞭腰間的寶劍,看向瞭臉色難看到極點的江餘年。
“你現在給我一個解釋。”
“為何同這個女人假戲真做,既然假戲真做也罷瞭,還要將她帶回京城受死。”
“最後你親自放冷箭結果瞭她的性命?”
慕修寒吸瞭口氣看著江餘年道“你這樣做,讓我覺得你是被人下瞭蠱,根本就不是你瞭。”
慕修寒咬著牙道“今天同我說明白,此間的秘密我幫你守著,也不會波及到江傢人。”
江餘年默不作聲。
慕修寒的聲音陡然沉下去瞭幾分“你若是執意做啞巴,以後江傢出瞭什麼事兒,但凡是個要臉的,就不要再來找我。”
慕修寒是動瞭真怒,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