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儀不管是在朝廷還是在民間,都是很有威望的一個人。
杜傢老小聽到沈知儀要單獨和自傢小少爺談談,自然退瞭出去。
暖閣裡隻剩下瞭沈知儀和杜墨思兩個人,躺在床榻上的杜墨思再也裝不下去瞭,翻身而起卻是沖沈知儀做瞭一個長揖。
沈知儀看著一陣好笑點著一邊的椅子道“坐下說。”
杜墨思卻低聲道“尊長在,不敢坐。”
他們學堂裡的老先生提及沈知儀沈大人都贊不絕口,說是大周有有這樣的朝臣,這樣的清官簡直就是天下百姓的福祉。
若是自己的父親是身死之後留給大傢的精神寄托,面前的沈知儀大人便是活著的一面豐碑,無人能超越。
大周承平帝稱帝以來,沈大人不知道辦瞭多少大案要案,替無數百姓申冤,整頓瞭朝堂,一掃前朝萎靡之風氣,是整個朝廷百官的楷模。
他這點子微末伎倆根本不夠沈大人看的。
沈知儀緩緩道“坐下說!”
杜墨思忙點瞭點頭,小心翼翼搭著椅子的邊兒坐瞭下來。
沈知儀暗自好笑,貌似他也不是很兇悍的一個人,甚至自認為自己還挺慈眉善目的,不曉得這些半大小子一個兩個地怎麼都有些怕他。
他定定看著面前的杜墨思。
“杜萍兒為瞭咒你,請的神婆是你故意找人送過去的?”
杜墨思一愣,隨後點瞭點頭。
“那個被詛咒用的木頭人也是你讓神婆提醒她埋到忠勇祠門口的?”
“不,”杜墨思抬起頭看向瞭面前的沈知儀,“神婆是我找的,但埋在忠勇祠的門口不是我提醒她的。”
“不過她那樣惡劣的人,必然會做出最惡劣的選擇,沈大人不也想到瞭那個地方,才從那裡挖瞭證據出來?”
沈知儀笑瞭笑,這孩子還挺會洞察人心的。
“寫信給皇上也是你的主意?”
杜墨思點瞭點頭“我壓根不想讓她活。”
“她如果不回橫州來,不來叨擾我娘,我也不會計較她那些。”
“但是她千不該萬不該,她回來瞭,還要害我娘,還要害我,那我可就不客氣瞭。”
“在杜傢激怒她,讓她對我心生恨意,讓她做出更加極端的事情來,到時候便是斬草除根罷瞭。”
沈知儀的眉頭微微蹙瞭起來,眼神變得嚴肅瞭起來。
“斬草除根?不像是你這個年紀能說出來的話?”
杜墨思冷笑瞭一聲“我隻有一點要求,便是在我去京城考取功名的時候,我娘我祖父祖母要平平安安的。”
“這一點我和我爹不一樣。”
“他護著天下人,唯獨拋下瞭我們,人人說他是個好人,可對我娘和我這個遺腹子公平不公平?”
“從小到大,人人都說看這個是忠勇侯的兒子,緊跟著一句,他是個沒爹的可憐孩子!我父親對我公平嗎?”
沈知儀竟是被杜墨思給問得愣住瞭,許久才嘆瞭口氣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這一次我暫且不追究你什麼,可我隻問你,你今日為瞭你的親人可以隨意玩兒弄國法,連皇上也成瞭你報復惡人的工具。”
“他日為瞭更多你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你會不會再一次置國法置君王甚至是天下於不顧?”
“你父親曾經說過,修身齊傢治國平天下,你父親……”
“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杜墨思臉色微微漲紅,“我此生窮極一生的願望就是擺脫他的光環,不再走他的老路。”
“我如今讀書既要匡扶正義,也要為瞭我所在乎的傢人親人,自古以來忠孝難以兩全,我偏要全全看。”
少年意氣奮發,鋒芒畢露,竟是堵得沈知儀說不出話來。
一大一小,像是一對兒生死較量的對手,又是割舍不掉的忘年交。
許久沈知儀站瞭起來,站在窗邊看向瞭外面血色殘陽下的風景,緩緩道“年輕真好啊,可以無所顧忌,可以恣意張揚,但是孩子啊。”
“沈叔有些話要替你的父親教給你,世事難料,宦海沉浮,黑與白,好與壞也都沒有你所以為的那般分明。”
“萬事萬物發乎情止乎禮,國法傢規,方圓乾坤,不是你以為的那般簡單。”
他轉過身看著面前的青衣少年,筆挺如松,未來的一顆新星。
他那麼的鮮活有朝氣,隻是棱角太尖銳瞭些。
“墨思,你這一次春闈的時候就住在京城的沈傢吧。”
杜墨思頓時眼底一亮,難不成意味著他能做沈大人的門生瞭嗎?
他忙跪瞭下來“多謝大人。”
沈知儀彎腰將他扶瞭起來,定定看著杜子騰的兒子,眉眼間有他父親的影子,狂傲不羈,卻比他父親更多瞭幾分陰戾狠辣。
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
他父親活得純粹,這個孩子卻是走向瞭另一個極端,復雜地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必須得帶在身邊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