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三人到瞭秋桐院,劉氏把大女兒攆在外頭,自己跟著許秀春進瞭內室看她梳妝。
許秀春嘟著嘴讓婢女把自己重新裝扮好,才把人揮退。
劉氏摸摸她滿滿幾匣子金碧輝煌的頭面,又抬頭看瞭看漂亮的屋子床鋪,嘖嘖稱羨:“你看看你看看,沒有我,你哪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許秀春氣呼呼地推開她放在首飾盒子裡的手,不滿道:“你們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丟人現眼,還打我一身傷!”
劉氏道:“你們又不是第一天打架,怎麼,現在就金貴瞭?”
不過她還是把正事給說瞭。
劉氏當然不是閑得沒事就為來看看。
這些天,她東奔西跑,跟著牙子四處看宅子選宅子。
原本隻打算拿一百兩,可是京城宅子奇貴,便宜的宅子又老舊又窄小,還是在犄角旮旯裡的破屋子。
她咬咬牙想買,牙婆卻勸她再看看,說地方偏人也惡,他們孤兒寡母的,萬一被偷摸去瞭錢財哭都沒地兒哭去,還是多舍點錢,買個好的。
就這麼一路看一路抬,劉氏被忽悠著五百兩買下瞭西城一處漂亮精致的小宅院。
沒想到宅子選瞭契書簽瞭銀子也給瞭,他們剛要搬進去又被趕出來,屋主聲稱自己根本沒有賣過宅子,契書也是假的。
回過頭找牙婆,人傢已經卷瞭銀兩包袱逃之夭夭瞭。
劉氏不識字,隻會歪歪扭扭地寫自己的名字,那張契文她根本沒細看,問瞭人才知上面根本就是胡寫一通,偏偏她又簽瞭字,就是告官也抓不瞭人。
鄰居告訴她那是個慣犯,專門騙她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外鄉人的錢。
劉氏忙活瞭大半個月不光什麼沒撈著還丟瞭五百兩,氣得天天在傢又哭又罵。
許秀春不以為然:“不就是五百兩嘛,這點銀子也值當來找我?我娘不是給瞭你兩千兩嗎?你還剩多少?”
劉氏遲疑瞭一下,說一千三百兩。
其實她還有一千五百兩出頭。許南這幾年雖沒怎麼回傢,可也托人往傢裡捎瞭幾次銀兩,並叮囑她不要讓大伯他們知道。
那些錢林林總總加下來也有五六十兩,之前被許大財偷過一回,懷丫頭的時候許南又給瞭三十兩。
隻要不是頓頓吃肉,十兩銀子在鄉下夠一大傢子很舒服地過上一年瞭。
不過她可沒花,連幾個孩子都沒說,就怕被大宅的人發現她有錢。
她特意少說瞭二百兩,偷偷覷許秀春神色。
許秀春顯然沒把二百兩銀子放在眼裡,撇著嘴道:“一千多兩夠買一個好宅子瞭,找我幹什麼?”
一千三百兩確實多,可五百兩也不少啊。
劉氏不是嫌一千三百兩少,是舍不得那五百兩。
人就是這樣,一旦手裡有過一個大數目,再小一點就覺得不夠瞭。
她隻好討好笑道:“娘知道夠,隻是想問問你,能不能給補齊這五百兩?”
許秀春皺眉,她也舍不得五百兩。
“又不是我騙瞭你的錢,為什麼要我出!”
劉氏也生氣瞭:“你現在要什麼沒有,給娘五百兩怎麼瞭!”
“那也是我的,跟你們沒關系!”
劉氏氣得擰她耳朵:“你個有奶就認娘的!別忘瞭你是怎麼有的今天!”
許秀春哇哇大叫:“松手松手!我是大小姐!你敢打我!”
被劉氏動手又動口修理瞭幾下,許秀春終於憶起瞭這些年在劉氏手裡的教訓,隻得委委屈屈,抽瞭張五百兩的銀票給她瞭。
劉氏心滿意足,帶著大女兒傢去瞭。
經此一事,謝傢三小姐的過往徹底被掀開,謝傢的污糟事兒被人處處戲談。
謝允伯下衙回來路上就聽說瞭,卻不甚在意,反而安撫王氏。
“她們的身世就算不傳出去,等將來有瞭夫婿,我們也不會瞞著這事。如果有人因此悔婚,那樣的人我也瞧不上。”
反正從孝武皇帝整頓官僚開始,世傢權勢的流失就已成註定,所以文國公府的姑娘們不出意外都會低嫁,男方高攀還敢挑三揀四,不要命瞭不成?
“謝傢的女兒是明珠,不是攀上國公府的高枝,我們也用不著兒女的姻緣來光耀門楣。”
王氏聽得心裡一甜。當初他就是這樣,以國公府世子的身份,求娶她一個小小翰林之女,從沒有紆尊降貴的姿態,對她和她的娘傢人真心實意的好。
相公說得對,不以裙帶關系為恥之人,他們謝傢才瞧不上呢。
謝瓊絮卻是快氣炸瞭肺。
什麼叫不用兒女的姻緣助力娘傢?是要隨便找個小門小戶把她嫁瞭嗎?瘋瞭吧?!
他的意思是,無論以後她嫁給誰,國公府都不會隱瞞自己的身世,會告訴男方,自己隻是一個婆子的孫女。
謝瓊絮心裡悲涼。難道就因自己不是他們的親女兒,這些年的情義就都不作數瞭嗎?他們憑什麼這麼糟踐自己?
謝允伯沒對謝瓊絮說些什麼,私下卻找王氏道:
“兩個孩子不能總這麼僵著,平日多讓她們相處相處。我看絮姐兒剛剛定是覺得委屈,你多開解開解,她是個懂事的孩子,定會明白咱們的苦心。琇姐兒那頭,讓絮姐兒多擔待些。”
他不是頭腦拎不清的傢主,哪怕與謝瓊絮的父女情分更深,他也知道該袒護誰。
琇姐兒再不好,也是他謝允伯的血脈,沒讀過書、沒見過世面、沒受過好的教養,那是她沒法選擇的事,更是他當父親的看護不周。隻因不討喜而冷瞭她,未免太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