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腿軟得幾乎要滑進水裡,被雲九夾在肘下,兩眼迷瞪瞪地望著水面。
水潭的水仿佛變淺,圍著他們立足之處,無數粗糙的巖石浮出瞭水面。
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好多的鱷魚。
許澄寧閉起瞭眼睛不敢看,雲九夾著她腳步在水面點瞭幾下,飛出瞭洞穴。
雲九剛要把她放下來,許澄寧縮起雙腿,哭喪著臉掛在他胳膊上:“不要水不要水,離水遠一點,不要水。”
雲九嘆氣,一直出瞭玉陀山,才放下瞭她。
許澄寧癱坐在地上,一條腿濕漉漉的,軟綿綿垂著。
雲九蹲下來看瞭兩眼,道:“沒出血沒受傷,你別耷拉個腿,我會被扣錢的。”
許澄寧無力地擺擺手:“我不告你狀,你讓我緩緩。”
雲九嗖的一下不見瞭。
許澄寧嘆氣,托臉出起神來。
果然是帝王,行事太縝密瞭。
她不能奢求他打造的秘密基地裡能有什麼破綻,唯一可行的,隻有從人入手。
她先去會一會這個慧乘大師。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她直接在方丈閣之後翻墻進瞭寺院,然後悄無聲息地上瞭方丈閣。
方丈閣很安靜,隻有門口一個小沙彌在打盹。透過紗窗,她也看見瞭屋裡沒人。
許澄寧計上心頭,悄悄招來暗衛耳語瞭一番,暗衛點頭離去。
過瞭一會兒,方丈閣下有人大喊:“悟淳!明覺寺的清緣大師到瞭,要找住持商議後日的寶林塔清談會一事。”
悟淳驚醒,立馬道:“稍等,我這就進去知會師父。”
他推門而入,又合上瞭門板。
許澄寧趴在窗外,看見他打開多寶閣上的抽屜,手伸進去把什麼扭瞭一圈,然後整個多寶閣緩緩向旁邊挪動,露出背後一個暗門。
小沙彌走進暗門,多寶閣很快挪回原來的位置。
許澄寧推門而入,打開多寶閣的抽屜,看見抽屜裡面上方有一個圓盤,與她的掌心一般大。
許澄寧四下看瞭看,找到一根鐵條子,從圓盤的鈕上穿過,卡得緊緊的,再在圓盤的邊緣,塞進一顆堅硬的石子。
她從容地等待,等瞭有一刻鐘的工夫,耳貼墻面,聽見裡面有人在說話。
“怎麼打不開瞭?”
“我試試……怎麼回事?”
“你是不是又把什麼支棱起來卡住瞭?跟你說瞭多少遍瞭,此盤精密,哪怕卡進一粒沙子,也會擰轉不得,叫你們平時勤擦拭,都聽不懂嗎?”
“徒兒,徒兒……”
“行瞭,走山門吧,一會兒便說為師於山間靜謐之處參禪,記住瞭?”
“記住瞭。”
……
許澄寧又等瞭差不多一刻鐘,拿走石子和鐵條,擰轉圓盤,從暗門裡進去瞭。
山野之地不比宮裡人來人往,掩人耳目上不需要做得太謹慎,是以這裡的暗道隻有一條,直直通往暗牢。
暗牢一股煤油的氣味,潮濕陰冷,火光照得很亮堂,窸窸窣窣的女孩的聲音,帶著渾濁的回響,像在吵架,又像在哭號。
許澄寧循著聲音來處,很快找到瞭關押少女的鐵牢。
秀秀見到她,眼睛一下子亮瞭。
“南公子!”
她聲音驚喜卻無力,所有女孩都望瞭過來。
許澄寧粗略一看,至少有二十個人,她們無一不是臉色青白,瘦骨嶙峋,通身上下沒有一絲血色,發色與眸色已經淡得像年久失色的墨,灰質朦朧。很多人的腰背、手、腿,已經沒有一處能伸直瞭。秀秀剛被抓來不久,在她們當中,還算是好的。
她豎起手指噓瞭一聲。
秀秀連忙點頭,手腳並用爬過來,趴在鐵條上,殷切地望著她,其他女孩也學瞭她的樣子,陸陸續續圍攏過來。
許澄寧從頭上拔下一根銀簪,伸進鎖孔裡捅瞭好一會兒,直到聽見咔擦一聲,才拆下瞭鎖,推門而入。
女孩們剛露出驚喜的笑,又看見她把門重新鎖上瞭。
“南公子……”秀秀期期艾艾,“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許澄寧被女孩們圍瞭起來,無數雙迫切的眼睛盯著她。
許澄寧蹲下來,點點頭,低聲對秀秀道:“你傢人和阿茹,都很擔心你,我會救你們出去,但不是今天。”
女孩們臉上燃起的欣喜頃刻又化為瞭絕望。
許澄寧指著門口,道:“外面有護衛看守,我帶不走你們,而且,慧乘在官府有後臺,把你們帶走瞭,他還會把你們抓回來。”
“我們要做的是,既救你們出去,又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慧乘做過什麼事。你們難道不想讓慧乘進牢獄,受到他應有的懲罰?”
說到慧乘,女孩們恨不能啖其血肉。
“想!”
秀秀流下瞭淚:“南公子,你一定要他坐牢。我們在這,沒有飯吃,每天隻給我們吃花瓣和蜂蜜;每兩天,就有兩三個人被挑去放血。”
一個女孩哭道:“洗澡用的……是水潭的冷水,冬天、夏天,都是,我們……都洗出病瞭。”
她們正是月事初至的時候,每天往冰冷的潭水裡去泡一回,不病才怪,每個月那幾天都要疼得死去活來。之前有人疼痛難忍,直接死去,被人拖走瞭屍體。
又一個女孩哭道:“之前……也想過……要逃跑,可根本,逃不出去,唯一跟外面……聯通的地方,隻有鱷魚潭。”
許澄寧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發現牢房的角落少瞭一堵石墻,直接聯通外面的鱷魚潭,中間隻修瞭一個鐵柵欄。
此時正好有一隻鱷魚浮出水面,長滿尖牙的嘴咬住瞭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