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孤自己去

作者:懶橘 字數:2284

牢房陰冷,似被團團看不見的霜雪籠罩,一件單薄的囚衣根本抵擋不住寒冷。

李少威頭靠著墻,一下一下撫著許澄寧送進來的寒衣,閉目養神。

突然鐵鎖叮叮當當,牢門開瞭。

“李少威,你可以出去瞭。”

牢裡到牢外的路不遠,卻像兩個世界,從陰間走向陽間,久不見天日的雙目被刺得閉上瞭。他擋住眼睛,感覺日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像火爐一樣。

逐漸適應瞭光亮,他慢慢往外走,遠遠地,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立在外頭,看不清,但他還是一下認出瞭那是誰。

“阿澄!”

他快步走過去,張開雙臂把許澄寧擁入瞭懷裡。

在牢裡那麼些天,他身上實在不怎麼好聞。

許澄寧輕輕推開他,道:“回傢吧,都臭瞭。”

李少威被逗笑,他口周已經冒出瞭一圈青色的胡茬,臉上兩道未愈的鞭傷,看著像在牢裡度過瞭幾年,年長瞭幾歲。

“好,回傢。”

兩人相視一笑,相攜回瞭李傢。

李大娘看到長子回來,立馬激動得撲瞭過去。

“怎麼樣瞭?沒事吧?牢裡有沒有受苦?天哪!你挨打瞭!”

他最初那一頓鞭打沒有好好處理,現在傷勢還是很嚇人。

“娘,我沒事,這不好好回來瞭嗎?”

李大娘又高興又難過,不停掉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寬兒,快去請大夫過來!”

李少威阻止瞭李少寬,道:“娘,我想先洗澡。”

“瞧我,糊塗瞭!”

李大娘又指使李少寬去燒水。

“威兒,你跟澄寧先進屋歇著,娘去殺隻雞,燉碗雞湯給你補補身子。”

李少威道:“娘給阿澄也燉一碗,這些天他處處為我奔走,都累壞瞭。”

許澄寧剛要拒絕,李大娘就道:“應該的應該的,澄寧今天就留在我們傢吃飯,千萬別客氣啊。”

說著她把他們送進去,自己殺雞去瞭。

李宅向陽的屋子留給瞭李大娘,李少威的屋子隻能照進一半的陽光,屋裡陳設樸實,主要都是書,許澄寧隨便看瞭一下,一眼看到瞭自己以前默給李少威的抄本。

“啊呀,這個好久瞭,你還留著吶。”

李少威頓瞭一下,看到文稿,不禁露出一個會心的笑:“是啊,這書稀罕,又是你抄寫的,很珍貴。”

那算是他們兩人第一次交集。李少威涉獵不如許澄寧廣,寫文章有局限,許澄寧當時給他指點瞭一下,然後建議他看一部書。那書是絕本,世上看過的才有幾人,李少威當然買不到,許澄寧索性默瞭一本送給他,他就一直留到現在。

稿紙已經發毛,但壓得平平整整,一個卷角折角都沒有,可見平常翻看得多又愛護得好。

李少威笑笑,請她坐下。

“阿澄,你是怎麼救我的?寧王世子可有為難你?”

許澄寧道:“我沒事,多虧有殿下幫忙,不然你也沒辦法這麼快出來。”

“壽王世子……”李少威神情復雜,低聲喃喃,“竟是他幫瞭我嗎?”

“少威兄,你怎麼瞭?”

李少威回神,扯瞭一個笑。

“我無事,我是在想,要找個機會向壽王世子道謝呢。”

許澄寧微笑:“你先養好身子,休息幾天,再去,不急的。”

李少威看她笑靨如花,心裡有一塊地方晦暗下來,又酸又澀。

沒等他找到機會去壽王府道謝,秦弗就接到瞭外差的皇命。

完明教落網的十一名教徒經過種種手段的嚴刑拷打,威逼利誘,終於招供瞭,講出瞭他們組織的窩點、人數以及行動。

嘉康帝斟酌過後,決定派遣秦弗前往鯤州,秘密清剿完明教餘孽,搗毀窩點。

秦弗接到調命,即刻回府收拾東西。

“接到人瞭?”他問。

“是,許公子這會兒正在李傢用飯呢。”

李傢的飯又不好吃。

秦弗道:“等他用完瞭,便讓他來王府一趟。”

這趟去鯤州,他要帶許澄寧一塊走。一來,有許澄寧幫得上的地方,二來,她現在名聲愈盛,麻煩愈大。這次隻是寧王世子一個小蝦米,下回要是鄭傢、高傢呢?他不在,她不得被人欺負死瞭。

簡單拿瞭幾樣用得上的東西,突然想到什麼,又從書案邊的匣子裡拿瞭一隻更小的紫檀木雕花匣子出來。

裡面裝的,是給許澄寧準備的生辰禮。

鯤州路遠,許澄寧肯定會在路上過生辰,把這個帶上,到時候就直接給她瞭。

於是他把匣子妥善地與其他要帶走的東西放到一起,這時,門外傳來聲音:

“殿下,陸欽鋒求見。”

“進。”

陸欽鋒進來後,門又合上。

他走到秦弗跟前道:“殿下讓卑職查的玉雕,卑職已經查清瞭,果然是端王所為。”

他說的,是上回許澄寧從街上買到的模仿秦弗手作的玉雕,陸欽鋒身在巡城衛所,街市情況摸得清,也不會打草驚蛇,秦弗便令他去查瞭。

“他手下有一秘密作坊,規模不大,裡面供養一個工匠,擅長模仿手工。”

“孤知道瞭,辛苦。”

秦弗說著話,手不自覺地在小匣子上輕輕摩挲。

本以為已經回稟完,不料陸欽鋒又玩味一笑,神秘兮兮湊過來。

“前幾日,我以抓飛賊為名,夜探端王府,殿下猜猜,我撞破瞭什麼秘辛?”

秦弗臉上並無好奇之色,但仍示意陸欽鋒說下去。

“是您的堂兄,端王世子,”陸欽鋒露出壞笑,“跟內侍搞在瞭一起,他,斷袖瞭!”

秦弗眉頭一皺,陸欽鋒哈哈大笑起來。

“我也是無意間知道的,端王端王妃還有世子妃,都還蒙在鼓裡,兩人就在書房茍且,看樣子,已經有一段日子瞭。”他笑著搖頭,眼底盛滿嘲諷,“堂堂皇孫落得如此下場,他已經徹底廢瞭!”

秦弗心一跳,脫口而出:“怎麼說?”

“殿下沒聽過前朝秘辛嗎?前朝有個年輕的皇帝便染瞭龍陽之好,男子交媾有害陰陽之理,容易生疾。那皇帝便得瞭不幹不凈的病,整個後宮都傳遍瞭,不但後妃全部害病死光,連生下的孩子也全帶瞭病,早早夭亡。最終帝早亡,無子嗣可以立儲,白白便宜瞭皇室旁支。身為皇子龍孫,卻克制不住自己變成斷袖,那不是自取滅亡嗎……”

後面陸欽鋒在說什麼,他都聽不到瞭,連他什麼時候離開,秦弗也不知道,渾渾噩噩在書房裡呆坐許久,等到日薄西山,滿屋黯淡,他才恍然驚醒。

他松開瞭手裡的紫檀木匣子。

“來人。”

他沙啞道,一字一字艱難地吐出口。

“許澄寧那兒,不必叫瞭,孤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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