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十宗罪

作者:懶橘 字數:2525

鬧事的書生在短短一日之內,從原本的兩三百,劇增至千人之眾,國子監超過七成的學子都加入其中,再是許許多多落第的舉子。

一開始還隻是為自己無緣仕途而不忿,到後來人數越來越多,但凡是個讀過書的便以加入為流行,跟著呼呼喝喝,高舉旗幟大喊科舉不公。

他們有的在宮門前舉幡靜立,有的在文國公府門前遊行示威,有的則守在去大理寺的必經之路上,一看見有人是為許澄寧而來,便會襲擊他們的馬車。

還有的分散到各處對百姓宣講許澄寧所犯之罪,告訴百姓們男子該幹的事和女子該幹的事是什麼,將許澄寧描述成一個不知廉恥茍且上位的假狀元。

“她啊,就是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湧湧的人群裡,一老婦一漢子黝黑枯瘦。縱使許澄寧在這裡,她也不一定能認出,這兩人就是久不見面的許傢大伯娘焦氏和許大郎。

“我們許傢救她一命,供她吃供她穿,辛辛苦苦拉扯她長大,讓她去讀書,你們也見到瞭,把她養得多好。她非但沒有感謝,還小氣記恨做哥哥的小時候開她一點玩笑,考瞭狀元回來就把我們一整傢人都搞垮瞭!

“我們屋沒瞭,錢沒瞭,人也是傷的傷,殘的殘,一傢快二十口人,最小的還是個娃娃,全部都去討飯吃。以為這樣也就罷瞭,她還找瞭人,把她大伯折磨死瞭,把我們一傢子全弄去瞭遠遠的地方修城墻!

“這還是對我們,對她爹呢?那是救過她命的爹啊,她竟然把她爹從族譜裡除掉瞭,把還挖他的墳,拿走瞭骨灰。你們說,這是不是不孝?是不是白眼狼?”

眾人義憤填膺。

“太惡毒瞭!”

“那樣的樣貌底下竟長瞭這麼一副狠毒心腸!”

“這種人就該死!”

百姓們人雲亦雲,又以訛傳訛,越傳越誇張,到最後所有人都深信不疑許澄寧十惡不赦,乃女子之恥。

示威的人群猖獗,朝廷剛要鎮壓,京城附近幾座州縣陸續傳來文人暴動的消息,誓要讓朝廷在聖人廟前處死許澄寧。

“豈有此理!”

郭匡懷怒道:“一群文人廢物,自己考不上,卻要遷怒一個小小女子,造這樣的謠言,污言穢語,不是要逼人去死嗎?”

陶問清臉色沉沉:“可不就是想許澄寧去死嗎?”

“老師,萬萬不可啊!許澄寧再怎麼說也是抓獲完明教的功臣,怎能不顧她的作為,說殺就殺呢?”

陶問清閉眼:“她得罪的人太多瞭,對方又是早有預謀,先煽動文人,再煽動百姓,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完成,來勢洶洶,憑我們根本不可能力挽狂瀾。”

輿論這種事,先發制人者勝,因為大傢都習慣先入為主,被一種言論影響之後就很難再被別的言論說服,尤其幕後之手將文人力量和錢財利誘雙管齊下,很快就把整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所以無論禦史臺、無論壽王黨、無論謝傢撒瞭多少人去辟謠,根本無法在沸騰的湯鍋裡激起一星半點的水花。

鬧事的人這麼多,法不責眾,監牢裡也關不下那麼多人,他們這是在逼朝廷啊。

“早朝的時候,聖上已經下令,召開三司會審,提審許澄寧,消息已經放出去瞭,算是給讀書人們一個交代。刑部的人使瞭點詭計,已經把許澄寧從大理寺要出來,關到刑部大牢裡瞭。”

陶問清扶著頭,眼睛被手擋住,“隻怕,她要受苦瞭。”

郭匡懷悲憤頓起。

“文國公人在邊關浴血奮戰,他保護的子民卻要殺瞭他的女兒,天理何在!”

文國公府。

謝允安捂著受傷的額頭,對謝老國公道:“爹,還是算瞭吧。”

他本依謝老國公所求,去看望一下許澄寧,卻被那些瘋瞭一樣的書生襲擊瞭馬車,馬驚瞭,他磕傷瞭頭和手臂,不得已又回來瞭。

謝老夫人心疼得不行,抱怨道:“死丫頭自己做錯瞭事就自己擔著,沒得讓叔叔替她受苦受難,允安可是謝傢的頂梁柱,怎能被她牽累瞭?”

“母親,別說瞭。”

謝允安阻止瞭謝老夫人的出言不遜,對謝老國公道:“爹,我知您心疼孫女,可她畢竟犯瞭欺君之罪,有錯在身,該受的罰還是得受。父親,敢做敢當是謝傢傢訓啊。”

謝瓊絮亦含著淚,道:“是啊,祖父,今早王傢表哥表姐他們也被襲擊瞭,外面真的很危險。”

謝老國公眉心鎖成川字,道:“我自己去,不坐車,韓望,你來推我,我倒要看看,這幫書生敢不敢對我如何!”

他轉著輪椅就要出去,被大傢攔住瞭。

“不可!”

“祖父不要啊!”

謝允安道:“爹,聲望毀起來容易養起來難,您難道真的要為瞭她,觸怒儒林文士嗎?”

謝老國公臉緊繃:“我就想問問她,為何要這麼做。”欺世盜名,在文人之中,到哪兒都是要被唾棄的存在。

曹氏抿瞭抿嘴,道:“爹,我們傢不要跟她扯上關系的好。我娘傢來人說,外面已經給許澄寧列瞭十宗罪,什麼欺君罔上、褻瀆聖賢、攪弄科舉、恩將仇報、不貞、不孝、不義……”

“一派胡言!”

呵斥她的是韓望,他悲憤道:“許傢那傢子根本就不是好東西!小姐那麼做,隻是為瞭給她的養父報仇!”

“什麼仇要砍手砍腳,把自己的大伯都弄死啦?她就是狠毒!”

“小姐沒做這些事!二夫人,愚民也就罷瞭,你竟也篤信這些無稽之談!”

“夠瞭!”

謝老國公喝住他們,謝允安勸道:“父親,明日便是三司會審,有什麼事情到公堂上再問吧。”

謝老國公疲憊地閉上瞭眼,點點頭。

是夜,江風寒涼,江面並不明朗的月色被風一次次地刮碎。

江邊亭子裡,秦弗身披披風,看著手裡圓頭圓腦的小老虎玉雕出神。

鐘白仞端著一碗藥,不情不願地走進來。

“殿下,喝藥。”

秦弗看一眼藥湯,也不大想理他:“什麼藥?”

“防風寒的,喝三碗,一整個冬天都不會風寒。”鐘白仞說完,又抱怨道,“您不想喝我也不想熬,可您一連幾天繃著死人臉,冷瞭也不知道添衣,這不是給我添活兒幹嘛。”

“我一把老骨頭,真是不想風裡來雨裡去,安安生生待在屋裡多好。您帶我出來也就罷瞭,這旁也沒有別的侍候的人,還得我近身給您送衣送藥……您那小情人呢?這次怎麼不帶她出來?”

秦弗一凜:“胡說什麼?孤隻把他當幼弟看待。”

“嗯?”鐘白仞疑惑道,“她還沒告訴您吶?”

“告訴孤什麼?”

“愣頭青!”鐘白仞忍不住罵道,“那明明是個姑娘傢!她不說,難道您也看不出來?”

吧嗒。

手裡的小老虎掉在石桌上,小屁股磕瞭一下。

秦弗不敢相信。

“你說什麼……”

“殿下!”

秦弗轉頭,看見雲九縱馬而來,遠遠大喊。他奔波數日,風塵仆仆,下巴處長出瞭一片密密的胡茬。

秦弗心裡驀地一慌。

“何事?”

“許澄寧被關進大牢瞭!她是……”

沒等他說完,秦弗立即沖出去,斬斷拴馬的繩子,翻身而上,一個眨眼的工夫,人就跑遠瞭。

鐘白仞低頭看還冒著熱氣的湯藥。

“白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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