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豐盤桓瞭些日子,商隊的貨物都以極高的價格賣出去瞭,換瞭許多錢財,並以比在大魏境內便宜瞭七八成的價格,買到瞭香料、皮草、寶石琉璃器等手工藝品。
除此之外,安豐王還慷慨地送瞭一批寶物,囑托許澄寧下回再來得多帶幾件雙面繡,並親自送他們出瞭都城。
“許先生要多來,路上遇到難處,就去找那幾個部落。”
許澄寧感激道:“一定,多謝王上款待。”
商隊滿載而歸,歡聲笑語。
“這一趟也太賺瞭,我上半輩子加起來都沒賺這麼多過。要是都能這麼賺錢,別說戈壁荒漠瞭,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幹!”
方翟也高興得一個勁抽煙鍋:“你們得謝謝許先生,沒有他,我們糊裡糊塗的還不知道要幹什麼呢!”
“是啊是啊,許先生功勞最大!幸虧他跟我們一起來瞭!”
許澄寧沒聽見他們的話。
許燦星在前面拉韁繩,她坐在後面,把佈塊墊在弟弟後背上寫寫畫畫。
“雲拿在這,呼茲在這,”許澄寧看著安豐王給的部落分佈圖,用筆桿撓撓頭,“有點遠啊……”
雲九騎馬過來:“水不夠瞭,我帶兩個人去找水。”
他一說,許澄寧才後知後覺感到口渴,便叫停瞭商隊。
車馬停下,人都躲到附近的山巖下歇息。
天地蒼茫,灰褐色的裸巖延伸至遠方,遠處似乎坐落著連綿的山嶺,隔這麼遠,變成瞭帶點藍灰的朦朧。不一會兒,那道藍灰若隱若現,隱約有迷蒙的煙塵蓋住瞭它。
許澄寧瞇眼看瞭一會兒,還沒過心上,那十來個護衛已經騰身站起,握緊刀柄做戒備狀。
“怎麼?有人來瞭?”
許澄寧警惕地站起來,話剛問出口,腳底板就感受到瞭群馬奔騰的震顫。
“快跑!”
大傢也感覺到兵馬近瞭,慌慌張張爬起來,騎馬的騎馬,拉車的拉車,混亂匆忙,好些個東西都丟瞭,顧不上許多。
許澄寧拉著許燦星,兩人被韓策和護衛保護著先上瞭馬。然而前面的商隊互相碰撞推擠,亂成一團,竟把他們的馬也給驚瞭。
驚馬嘶叫,顛簸潰逃,兩個護衛縱馬向前,一人扯住她,一人扯住許燦星,分別拉到他們自己的馬上。
許澄寧翻瞭幾翻,暈頭轉向,什麼東西落進眼底都隻剩一個色塊,湛藍在上,灰褐在下,穿插許多快速移動的東西,緊接著眼前的畫面像被什麼攪亂成一團,灰褐被烏泱泱一片取代。
一道長而渾厚的呼喝聲響起,是叫人聽不懂的異族語言。
許澄寧甩甩頭,等眩暈散去,再看時隻見商隊已被一群人馬團團圍住。
來者有數百人之眾,放眼望去全是人高馬大。
馬背上的男人們身形健碩,古銅色的皮膚,頗為高挺的眉弓與鼻梁,蓬松的頭發,或在腦後編瞭辮子,或在額角編兩根細辮披下來。他們身上穿著獸皮縫制的衣裳,腳踩足尖上翹的筒靴,壯碩的腰間掛著刀和箭筒。
胯下的馬同樣膘肥健碩,連咻咻的響鼻都比大魏的馬有力,馬身鼓起的肌肉在日光下覆著一層淡淡的光澤,像食肉養成的一樣,把大魏的馬比得像瘦小的驢。
方翟等人看到來人如此,害怕得都坐不住瞭。
許澄寧亦是一驚,察覺到護衛們冷冰冰的,手握在佩刀上蓄勢待發,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出鞘,她連忙喊道:“大傢別輕舉妄動,徒送性命!”
對方人多,兵強馬壯,就算護衛們武功高強能把他們殺光,在別人的地盤上又能逃得瞭多遠呢?
護衛們把殺意斂下,劍拔弩張的氣氛稍微平復下來。
一個頭戴尖頂帽青年男子驅馬從人群裡出來,嘰裡呱啦說瞭兩句。
許澄寧豎著耳朵辨別瞭一下,竟正好是自己以前學過的烏丹語。
這一塊是部落烏丹的地盤?
她高聲道:“行商路過,無意冒犯,望諸位高抬貴手,放我們離去,在下感激不盡!”
青年男子很驚訝:“你是漢人?為何會說我們部落的話?”
“曾與烏丹人有交。”
青年男子正要開口說話,身後有一點紅晃瞭一下,一個馬上的少女露出瞭臉。
那是個極明麗的異族少女,有一頭深紅木色的長發,陽光把她的發絲映出極為炫目的色彩。她穿著大紅的衣裙,肩上一圈絨絨的獸毛,額前、頸部與手腕處都佩戴著繁復出彩的珠串首飾。
而這麼穠烈的妝扮,卻生生被她極其明艷的容貌壓住瞭。少女濃眉大眼,皮膚呈淡褐色,紅唇飽滿,眼角眉梢都飛揚著耀眼的神采。
她一出現,對面好多男子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許澄寧的註視似乎引起瞭紅發少女的註意,紅發少女也轉過頭來回看她。
隻見她寬衣博帶,柔軟的白衣在身後被風卷起,飄飄如仙,雖然行走久瞭,白衣沾上瞭灰,但更像跌落人世的謫仙。
可惜的是她帶著鬥笠,讓人看不清容貌,隻知道她肌膚玉雪,身材纖細,在一群偉岸男子中間,她格外年輕而嬌小。
紅衣少女眨瞭眨眼,歪過頭,似乎是想看她帽下的容顏,便道:“嘿!你能摘下帽子給我看一下嗎?”
嗯?
許澄寧聽她似並無惡意,便摘下瞭鬥笠。
青絲如瀑,翦水秋瞳,秀澈清顏,像是幹旱大漠的一汪甘霖,令人心生歡喜。
少女睜大瞭眼,灼灼地盯著她看。
許澄寧覺得她眼神有點奇怪,仔細回看瞭兩眼,少女便抿嘴露出一抹笑,然後轉過頭扯著身邊男子的衣袖,恍若撒嬌地說瞭些什麼。
青年男子看一眼許澄寧,然後用無奈又寵愛的眼神看著少女,大手一揮,令人把整支商隊全部押走瞭。
從戈壁步入瞭草原,風兒都變濕潤瞭,腳下是青嫩可愛的草,遠處有蜿蜒的河流,牛羊馬甩著尾巴低頭吃草飲水,牧民握著小鞭兒呦呦地趕著。
草原一望無際,綠野如織,假如商路能經過這,該多好啊。
許澄寧一行人被帶到營地,丟進瞭氈帳裡,數個彪悍的士兵挎著刀守著營帳。
“寧兒,我們怎麼辦?”韓策問道。
許澄寧嘆氣:“這也難以避免,我們早就做過準備的不是嗎?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看他們似乎沒有要傷害我們的意思。不過,那些買賣來的貨物財寶,隻怕保不住瞭。”
草原民族不事耕織,搶奪是他們獲取珠寶佈帛的重要途徑。
聽到這,商隊都唉聲嘆氣。
方翟斥道:“行瞭行瞭!命都保不住瞭還想著錢財!”
等瞭小半天,帳外來瞭人,卻隻提走瞭許澄寧。
“寧兒!”
韓策叫瞭一聲,被兇巴巴的烏丹士兵喝住;許燦星像小野狼一樣要撲過來,也被揪住瞭;護衛們盯著許澄寧,等著她下令。
“你們別擔心我,我去看看。”許澄寧又盯著許燦星道,“燦星,聽韓叔叔的話。”
許燦星呆瞭片刻,點頭,坐瞭回去。
許澄寧被領到營地中心一座最大的氈帳處,若沒有猜錯,這就是王帳瞭。
隔著厚厚的氈佈,她依稀聽見瞭少女嬉笑的聲音。
“帶進來!”
許澄寧被推進帳中,抬眼看到一個壯碩得跟熊一樣的烏丹男人,大臉下邊是一圈胡子,上邊是一頂獸毛圍邊的帽子。
男人身上裹著綢佈為底獸皮圍邊做成的衣服,金褐色的紋飾令他既威猛又不失尊貴。
這位應該就是烏丹王瞭。
那個紅發烏丹少女膩在他身上,嘴裡不斷說著俏皮話。
許澄寧被壓著肩膀跪下,然後又被刀鞘抬起瞭頭。
烏丹王瞇著眼,左看右看,轉頭問道:“烏珊蒙麗,這真是個男人?”
紅發少女咯咯笑:“年輕的漢人男子不都這樣嘛。”
“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碾死,這麼沒用的男人,你也要?”
“好看就行,我就喜歡嬌嬌弱弱的男人,草原上的男人都太粗魯瞭。阿爹,您就答應我嘛~”
許澄寧聽得驚悚。
答應,答應什麼?
要她幹嘛?
烏丹王投向她的眼神十分嫌棄:“不行不行,我看不上。”
紅發少女嘟嘴:“又不是你嫁!我好不容易看到個這麼漂亮的,以後誰都看不入眼瞭,阿爹舍得我一輩子不嫁人嗎?”
“可這小身板……”
“阿爹!”
紅發少女噘嘴鬧脾氣,揪起他的胡子扯來扯去。
烏丹王舉著手連連投降:“好好好,你喜歡就行!喜歡就行!”
“謝謝阿爹!”
紅發少女歡喜一跳,紅色的裙擺一提,臉就湊到瞭許澄寧跟前。
許澄寧被突然湊近的臉嚇得微微後仰,紅衣少女捂著嘴笑瞭。
她膚色微黑,天庭飽滿,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這張臉上十分出彩,大紅大金的繁復首飾堆疊在她身上半點不顯得庸俗,反而讓她更加明媚,令人想把世上所有的閃閃發光的紅寶都捧到她跟前,博她一笑。
“我阿爹同意啦,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駙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