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頭一次感到心力交瘁。
司徒雪見他眉心緊鎖，儼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關心地問道：“皇上，到底怎麼瞭？出瞭什麼事？”
昭明帝沒說話，跟德妃說瞭也不起作用，她什麼忙都幫不上。
這件事若真的是雲宸故意說謊，那麼他這個太子算是當到頭瞭，回來大雍的那日就是他被廢儲之時。
可若他也是被逼迫的，又該如何？
昭明帝在德妃宮裡坐瞭一會兒，很快起身去往禦書房，把暗影閣影衛新統領召瞭過來：“東幽那邊有沒有打探到最新的消息？”
“沒有。”黑衣統領跪在地上，“所有的消息都被攔截瞭，東幽有比我們更厲害的影衛暗中盯著我們，所有入瞭東幽的影衛都無法順利把情報帶出來，有試圖強行越過邊境的影衛，已經失蹤瞭數日。”
失蹤？
昭明帝心頭一寒：“會不會是司滄所為？”
“屬下不敢確定。”
昭明帝眼神一點點冷瞭下去，司滄也是至今沒有任何消息，還真是玄得很。
“繼續打探，務必早點得到消息。”昭明帝命令，“還有鳳傢軍有沒有異動？”
“沒有，鳳首輔領兵去瞭邊境，大軍一直駐紮邊境，除瞭例行巡營佈防之外，鳳傢軍沒有任何異動。”
昭明帝閉上眼，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好像陷入瞭一個暗黑的漩渦之中，被一陣颶風帶得頭暈目眩，分不清東西南北方向，更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最正確的決策。
若是有準確的情報，至少還能做出相對的應對之策，可如今連內情都不知道，如何應對？
景王回不來，太子也回不來。
昭明帝抬手捂著額頭，如今朝中隻剩下齊王……可他中意的儲君是景王，景王遲遲不歸……若真到瞭萬不得已時候，難道要讓齊王做儲君？
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會是雲子姝嗎？
眼前仿佛浮現子姝那雙冷得懾人的眸子，昭明帝生生打瞭個寒顫，那個該死的禍害，早知道……早知道應該從小就把她溺死！
若沒有雲子姝，他應該不至於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抬眸看著還跪在地上暗影閣統領，昭明帝冷冷吩咐：“傳信去邊關，命鳳首輔跟東幽要人，就說朕龍體欠安，請景王和太子速速返回大雍，切不可再耽擱時日，否則宮中將生變故。”
“是，卑職領命！”
……
年節是要熱鬧的。
轉眼到瞭除夕，司滄和雲子姝命人在宮中舉辦瞭隆重的宮宴，除瞭宗室勛貴和朝中二品以上重臣之外，尚在東幽沒有離開的西疆皇和大雍太子也在邀請之列。
這是新帝登基之後的第一個除夕，對東幽大臣們來說，是最值得慶賀的一個年節，因為他們的皇上年輕有魄力，英明神武，殺伐果斷，擁有爭霸天下之雄心壯志。
君臣同樂，共享繁榮。
宮宴規模越大，越能彰顯東幽強大的實力和對未來繁榮昌盛的期待，所以席間大臣們觥籌交錯，滿面紅光。
可對西疆皇來說，這無疑是個尷尬的處境。
東幽君臣同樂的畫面看在他眼中，卻像是對戰爭勝利的一場提前慶祝，慶祝他們奪得瞭西疆的疆土，慶祝東幽版圖的擴大，慶祝西疆從此成為覆滅。
這顯然很諷刺，他像個醜角一樣坐在席上，僵硬難堪，如坐針氈。
雲宸雖比他好一點，暫時不至於成為亡國之君，可處境同樣尷尬，想著連日來猶如囚犯一般的處境，雲宸心裡憋屈得很，辛辣的酒一杯接著一杯，目光微抬間，看到前方高處那華貴明媚的容顏，陡然恨從心起，不知道是否借著幾分酒氣，高聲怒道：“雲子姝！別忘瞭生你養你的地方是大雍，給瞭你生命和公主尊容的地方是大雍，你的親人在大雍，你如今在東幽的地盤上歌舞升平，享受榮華，就不曾想過你那個早已故去的母親，會不會被你這個不孝女氣得從棺材板裡跳出來？”
他的聲音太大，大得蓋過瞭殿上所有的樂音。
樂聲緩緩靜止，大殿陷入一片安靜。
雲子姝臉上原本還帶著幾分笑意，聽到雲宸這番話，笑意剎那間斂盡，她轉頭看向雲宸，眼底掠過一抹冰冷刺骨的光澤，隨即放下手裡的茶盞，起身走下丹陛。
旁邊的冷月忙伸過手讓她扶著。
整座大殿都安靜瞭下來，大臣們不由自主地放下瞭酒盞，一瞬不瞬地看著雲子姝，看著這位腹部已高高隆起再過不久就將誕下子嗣的皇後娘娘一步步走過來，看著大雍太子表情一點點僵在臉上，看著雲宸身後的幾位使臣下意識地想說些什麼。
終於，一身凜冽氣息的雲子姝走到雲宸跟前，微微彎腰，抬手就給瞭他一巴掌：“啪！”
雲宸懵瞭，使臣們懵瞭。
在場的所有人都懵瞭。
“雲子姝！”雲宸有些驚懼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臉，忍不住想後退的沖動，“你……你敢打我？”
雲子姝不說話，反手又給瞭他一巴掌。
啪！
聲音清脆，毫不留情。
大殿上安靜得落針可聞。
“你大概不知道我母後是怎麼死的吧？”雲子姝盯著雲宸，瞳眸裡深藏刺骨的恨意，“她是被你那位陰險狠毒的父皇害死的，你是不是不知道？雲宸，你怎麼這麼蠢？明明這幾天過得不錯，非得在這個時候破壞我的心情，給自己找不痛快？”
東幽大臣們轉頭對視著，表情微凝，原來這才是皇後娘娘對大雍感情淡漠的原因？大雍皇帝親手害死瞭他的皇後，害死瞭雲子姝的母親？
這是為什麼？
“雲子姝。”雲宸急促地轉頭四顧，發現沒人阻止雲子姝這般不合宜的舉動，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還是強撐著嘴硬看，“我……我不知道你的母親是怎麼死的，但是……但是大雍是生你養你的地方，這難道不是事實？父皇是你親生的父皇，這難道不是事實？你不能做出背棄祖宗的事情——”
啪！
雲子姝又一巴掌甩瞭過去：“閉嘴。”
眾目睽睽之下被連甩三巴掌，雲宸隻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難堪：“雲子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