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僵滯瞭好一會兒，太後表情黯然下去：“如果我說我後悔瞭，這些日子也在反省自己，你們信嗎？”
“信。”雲子姝無所謂地點頭，“太後說什麼我們都信。”
太後眼神復雜地看她一眼：“這是敷衍我？”
“不是敷衍，而是真的相信。”雲子姝淡笑，“一個人在極度無助和絕望的時候，大多會反省一下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否正確，所以才有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是這不代表她會認為自己做的是錯的。”
太後抿唇，平靜地看著她。
“如果還有一次重來的機會，我相信太後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雲子姝像是能看透人心，言語格外犀利，“你反省不是因為認識到自己錯瞭，而是因為你沒有得到你想要的結果。”
太後神色陰鬱，臉頰細不可查地抽動兩下，卻沒有說話。
雲子姝指瞭指桌上幾盤餃子：“太後趁熱吃吧，再不吃等會就涼瞭。”
太後語氣淡淡：“我想換一個地方住。”
雲子姝道：“這裡清靜，適合太後修身養性。”
太後放軟語氣：“你的孩子快出生瞭，你跟皇上專註於朝政大事，孩子我可以幫你們照看——”
“不必。”司滄終於開口，語氣淡漠疏離，“我不想自己的孩子被養得像司徒煊兄妹那樣愚蠢還自以為是。”
太後一瞬間臉色僵白，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雲子姝看著她：“太後還是安安心心過自己的日子吧，我們的孩子自有我跟司滄教養，無需其他人代勞。”
說完，她低頭把自己碗裡的餃子吃完，擱下筷子，“太後慢用，我們先回去。”
司滄推開碗筷，跟著站起身，聲音漠然：“這樣的招數別再有第二次。”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太後像是突然失去瞭所有的力氣，起身走到榻前，無力地靠著，眉眼間盡是沉寂之色。
桌上的餃子連一半都沒吃，就這麼靜靜地擱在那裡，幾名宮人屏息以待，不敢稍有動作。
“司滄……”雲子姝踏出門檻之際，忽然臉色一變，下意識地伸手抓住司滄，眉頭皺得緊緊的，“我……”
“姝兒！”司滄轉頭見她臉色發白，心頭一沉，“怎麼回事？”
太後一驚，忙起身朝她走過去：“怎麼瞭？”
“我……”雲子姝彎腰，“我肚子疼……”
司滄神色驟變，“來人！把景陽宮封——”
“不，不是……”雲子姝攥著他的手腕，“應該是……應該是發作瞭……”
司滄打橫把她抱起，健步如飛往寢宮方向而去，“來人！讓穩婆和醫女準備！皇後要生瞭！”
太後獨自一人站在殿門那，望著司滄疾步離去的身影，感覺這一切像是與自己無關似的，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除夕夜的喧鬧還沒完全過去，皇後娘娘的肚子發作，瞬間又把這陣喧鬧吵瞭起來，宮中一陣短暫的兵荒馬亂，隨後穩婆們有條不紊地讓司滄把皇後放到暖閣的床上，醫女魚貫而入，伶俐的宮女隨身待命。
“請皇上先出去吧，我們要為皇後接生瞭。”
司滄不想出去，遲遲不願意挪動雙腳，然而穩婆這個時候膽子很大，幾個人硬是把從暖閣裡推瞭出去：“女人生孩子，男人留在這裡礙事！”
礙事？
司滄皺眉，在外殿焦灼地踱著步子，他礙什麼事瞭？這些婆子真是膽大包天。
暖閣裡除瞭穩婆和醫女說話的聲音，聽不見子姝的叫喊，司滄抬頭看見從暖閣匆匆走出來的香蘭，“皇後怎麼樣瞭？”
香蘭膽子顯然沒有穩婆大，屈膝行禮，才回道：“皇後這才剛剛發作，沒那麼快，皇上要不先去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
司滄皺眉：“皇後在裡面受罪，朕去休息？”
香蘭低頭：“奴婢知錯，皇上恕罪。”
“行瞭。”司滄揮手，“你去忙。”
香蘭匆匆往外跑去，到瞭殿外吩咐一個宮女：“去禦膳房，讓他們燒熱水，多燒一些。”
“是。”
司滄不知忽然想到瞭什麼，轉身走瞭出去：“元海！”
“奴才在。”
“即刻傳旨，讓大將軍王妃和平樂長公主進宮。”
“是。”
這個時辰宮門已經落瞭鑰，但不妨礙皇帝一道旨意頒下去，禦林軍乖乖開門，旨意快馬傳到大將軍王府。
皇甫夫人和女兒守歲守到子時才散瞭，回房正要更衣休息，就聽到外面響起兒子的通傳，不由一驚：“皇上傳我進宮？”
皇甫凌風點頭：“是。”
“為什麼？”她面上浮現茫然之色，“難不成是你父親戰敗瞭？”
皇甫凌風嘴角一抽：“您可以對父親有點信心。”
皇甫夫人一想也是，於是邊穿衣邊問道：“那皇上這麼晚瞭召我進宮是為什麼？”
“娘，我跟你一起進宮。”皇甫楚楚走進來，一句話說明情況，“皇後娘娘肚子發作瞭，宮中沒有懂這個的長輩，皇上大概是傳您進宮定定心呢。”
發作瞭？
皇甫夫人這才松瞭一口氣：“原來如此，老天一定要保佑皇後娘娘平安無事，快，把那個護身符給我拿過來。”
皇甫凌風轉身走瞭出去。
“其實後宮有幾位太妃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沒什麼不懂，隻是皇上對他們不放心罷瞭。”皇甫夫人穿好衣服，急匆匆往外走去，“凌風，你跟容湛早點休息，別等我們瞭。”
“母親說的這是什麼話？你們進宮，我能不陪著？”皇甫凌風命人備好車馬，看見容湛走過來把披風披在楚楚肩頭，忍不住說瞭一句：“你們倆都留在傢裡吧，湊什麼熱鬧？”
皇甫楚楚沒理他，跟母親一道往外走去。
生產一事非同小可，沒有太多時間耽擱，母女二人走出大門就趕緊上瞭車，皇甫凌風翻身上馬之際，看見容湛坐在車夫的位置上，眉頭一挑：“你幹什麼？”
“我駕車。”容湛語氣平靜，雙手握著韁繩一甩，“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