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國舅僵硬著臉龐，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皇後。
不知怎的，他瞥見瞭她眼中的那抹悲傷。
她明明在笑，可那笑，竟比哭還難看。
“妹妹……”
皇後仰頭望著上前，緩和瞭情緒許久。
她眼角處的細紋，隨著她微微一瞇，折射出一種滄桑和悲哀的氣息。
“那晚的洞房花燭不過是有名無實，本宮和陛下並沒有行周公之禮。其實，不但是本宮，還有宮裡的其他的妃嬪，統統都沒和陛下圓房。那時候，本宮還不懂，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半個月後，陛下將賢妃迎進瞭宮中。再到兩個月後，宮中傳出賢妃懷孕的消息……呵……那時本宮才明白，陛下讓本宮聽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什麼？怎麼會這樣？”曹國舅瞪大眼睛，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神色看向皇後。
這些事情，他不知道，統統都不知情。
今日若不是皇後這麼說，他估計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內裡還隱藏著這麼大的事情。
皇後瞥瞭他一眼，微微挑眉，隨即嘲弄一笑。
“很荒誕，很不可思議吧？但是，陛下他就是那麼辦瞭，後宮中的那麼多女人，雖然都成瞭他的妃子，可他卻非要等到賢妃入宮，非要等到賢妃懷孕，或是等到賢妃生瞭他的長子。他才與本宮圓房，才開始對後宮的妃嬪雨露均沾。”
“……”
“他頂著太後和朝堂諸臣討伐，那麼大的壓力，不與本宮和後宮諸位妃嬪圓房，為的便是能讓賢妃，成功生下長子。為的便是讓賢妃的兒子，多瞭一個能夠坐上太子之位的籌碼和理由。你說，他這麼一個人，是不是愛慘瞭賢妃？”
曹國舅不知怎的，隻感覺渾身都在發冷。
他的身體，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栗。
而曹鳳淑更是一臉呆滯，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後。
“姑母……”
這對於每個女人來說，對於皇上不愛的女人來說，都是最殘忍的事情。
皇後除瞭眼睛紅以外，再無任何其他的情緒。
便連那流轉的眼眶裡的淚水，雖然在緩緩打轉，卻終究還是不讓它們跌落。
有時候哭，是在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
這麼多年瞭，她都咬牙忍瞭過來，哭一哭便會將這些壓抑的情緒發泄瞭嗎？
皇後勾唇，苦澀一笑。
皇上他愛瞭賢妃大半輩子瞭，這宮中隻要是老人，誰不知道他的心意？
但是，誰都無法阻攔陛下對賢妃的一片深情厚誼。
“還記得，本宮懷孕時，皇上從前從不留在本宮宮裡過夜，可自從得知本宮懷孕，皇上他便夜夜都來。不但來瞭，每一日還讓太醫熬制補身的湯藥給本宮喝。本宮那時天真單純，隻覺得受寵若驚外，滿滿的就是幸福……可三個月後，本宮無意間得知，皇上他的目的是什麼的時候，隻感覺天都塌瞭下來。本宮以為的幸福，從來都不屬於本宮……”
“本宮那日偷聽到瞭皇上和太醫的談話瞭，太醫非常明確地告訴皇上，說本宮這一胎是女孩，不是男孩。為瞭本宮肚子裡的孩子不受到大的損害，太醫建議那每日都在喝的湯藥，可以停瞭。”
曹國舅眼底滿是詫異，非常疑惑地看著皇後。
“妹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後低聲笑著，看著大驚失色的哥哥。
“什麼意思？大哥那麼聰明，難道聽不出來嗎？皇上他啊……一開始怕本宮懷的是男孩，所以他便讓太醫熬制瞭可以慢慢自然流產的湯藥。這種湯藥，就像普通的安胎藥一樣，隻要每日不停地喝，待到生產的那一日，那孩子便會無聲無息地斷瞭氣。而且，到那時，根本查不出任何的原因，太醫最後隻會得出胎兒在肚子裡耽擱太久，是被憋死的結論。”
“……”
曹國舅臉色煞白，腳步踉蹌後退幾步，一屁股狠狠地跌坐在地。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皇後：“這……這怎麼可能？那可是陛下的孩子，虎毒不食子，他怎麼能這麼做？更何況你還是堂堂一國國母，他的正妻啊。”
“呵……陛下他從來都是這般涼薄冷血，大哥你難道到瞭這一日，才看清他的面目嗎？他是一個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一個人得瞭他的深情，他恨不得把所有世間好的東西都捧給那個人……無論是權勢地位，還是榮寵。而被他愛上的人，不就是那賢妃，還有太子嗎？大哥你看一看，這麼多年，必須給瞭那對母子什麼樣的榮寵？那榮寵當真令人艷羨……可惜，本宮不是他愛的人，但本宮也不能成為他恨的人。”
“所以，這麼多年，本宮避賢妃的鋒芒，從不與她作對。甚至，在這麼多年的宮鬥裡，本宮還暗暗護著她，護著他們母子。若不是如此，大哥你覺得，本宮這個皇後，還能安安穩穩坐瞭那麼多年嗎？”
“那時，得知這件事，本宮並沒有大吵大鬧，沖去和陛下質問。因為本宮知道，質問的結果，一定不是本宮想要的。好在，太醫診斷出，本宮肚子裡懷的孩子是女孩，所以從那天起，陛下他讓人停瞭藥。本宮這才得以保住瞭公主的命，本宮這輩子能有一個女兒也算是知足瞭。”
“從那之後，本宮便不再想著要子嗣瞭，因為本宮明白，陛下他……不會允許嫡子的出生。如果本宮生瞭兒子，那麼這個中宮嫡子，勢必要擋瞭賢妃兒子的路。所以，陛下他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呢？這也就是本宮，這麼多年，為什麼再也沒有懷孕，為什麼沒有兒子的原因。”皇後眼底掠過淡淡的哀愁，她望著富麗堂皇的宮殿，隻覺得，這幾乎是鎖瞭她一輩子的華麗牢籠。
她這一生，都在為傢族犧牲，都在為能夠坐穩這個皇後之位，而選擇委曲求全，咬牙隱忍。
她所做的這一切，為瞭什麼？
還不是為瞭曹傢的榮光和安穩？
可是，她犧牲瞭那麼多，做瞭那麼多，如今曹傢他們要自己親手把這一切毀掉，她怎麼可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