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叔眼色黯下去,終究,出聲:“是的。”
雲末感覺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天旋地轉,身體往下塌瞭一下。
幸好被海叔一把拽住胳膊,才站定。
她推開海叔,想要進醫院大樓。
海叔阻止:“雲小姐,龍爺的遺體這會兒不太好看……準備運去殯儀館那邊瞭。先打理好瞭再說吧。”
“那我也要看看他。”
海叔狠下心,對著幾個下屬丟瞭個眼色。
兩人過去攔住雲末去路,不讓她過去。
雲末抬起眼皮,虛弱的聲音就像被人捏住命門:
“讓我進去看他一眼。”
兩人還是不讓。
海叔嘆瞭口氣:“算瞭。”
雲末忽的就重重朝兩人撞去,想要沖過去。
兩人將她的手臂抓住,不讓她過去。
她用全身力氣掙紮,大聲嘶吼:“讓我進去,讓我看他一眼……”
兩人都驚嘆於她此刻的力氣,幾次都差點任她從手裡滑走,又不敢太過用力傷瞭她,隻能求助地看向海叔和霍慎修。
霍慎修沉默瞭半天,才走過來,低聲:“這裡記者多,等會你要進去,他們可能也會跟著你混進去。你也不想龍鼎昊死瞭還不安寧,被人騷擾,甚至——遺體照片被放上網吧?”
雲末的力氣終究在這一刻殆盡,手臂軟軟耷下來。
霍慎修丟瞭個眼色給社團下屬:
“先送雲小姐回傢。”
海叔打瞭個手勢。
兩個下屬剛上前,雲末卻後退幾步,喃喃:
“不用瞭。”
轉身就走出醫院。
海叔不太放心,還是讓一個兄弟在後面跟著。
看著雲末的背影消失不見,他才嘆瞭口氣,看向身邊的霍慎修:
“霍二爺,這……”
霍慎修眸子色澤並無波動:
“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
一路上,雲末的魂魄仿佛都不在自己身上。
滿腦子裡隻有一個聲音在徘徊,他死瞭。
他是因為幫自己出氣,送詹魁進瞭監獄,才會被重德幫報復。
所以到頭來,她不但害死瞭他的父親,還害死瞭他?
這件事太突然瞭。
突然到她措手不及,完全不相信。
整個人是麻的。
不知痛苦,也不覺難受。
她就這麼順著馬路邊,走下去。
不知道走瞭多久。
直到不小心踩到一顆石頭,被絆瞭一下,整個人朝前狠狠摔去。
才悶哼一聲,恢復瞭知覺。
路人聞聲看過來,詫異地看著黃昏裡
她抬起臉,發現天色都快暗瞭。
但還是不覺得疼。
身上被摔的地方,沒有一點痛的感覺。
後面一直暗中跟隨著的社團下屬跑過來,想要攙她起來:
“雲小姐……”
她不輕不重甩開對方的手,自己用力爬起來,繼續朝前走。
不知摔到瞭哪裡,加上走瞭太長,她一瘸一拐。
順著街道走瞭很久,才在一傢燈火通明的熱鬧酒吧門口停瞭下來。
她不知道去哪裡。
她不想回傢,不想讓爸媽看到自己這副樣子。
社團下屬看她要進酒吧,上前:“雲小姐……”
雲末沒回頭:“不要跟著我,讓我一個人靜靜。”
下屬止步於外。
雲末進瞭酒吧,走到吧臺前,要瞭酒。
一瓶接一瓶喝。
她終於理解他前端日子為什麼成天泡在酒吧裡買醉瞭。
酒精真的是個好東西。
能讓人麻痹神經,暫時忘記一切不適。
不一會,一個穿著花襯衣、看著油膩的年輕男人走過來,顯然註意到瞭她隻身一人。
叩叩她桌面,輕佻地撩:
“美女,一個人嗎?一起喝一杯?”
雲末仿若未聞,繼續兀自喝酒。
男人不棄不舍,又湊近瞭幾寸,幹脆將酒杯遞到她唇邊:
“來啊,一起喝啊,一個人喝酒多悶啊。”
雲末這才將自己手裡的酒杯放下,將男人的酒杯接過來。
男人唇邊泛起笑意。
雲末緩緩站起身,舉高杯子,將那杯子裡的酒水,一點不落地倒在騷擾者的頭上。
男人驚呆瞭,抹一把濕漉漉的頭發和臉,大發脾氣:“你他媽有病嗎?幹什麼?”
雲末蠕動唇瓣:“滾。”
有人看過來。
男人丟瞭顏面,大吼:“你他們以為自己是誰啊?一副二五八萬的樣子!跟你打招呼是瞧得上你!”
雲末抄起手邊的酒瓶,砸在旁邊吧臺上,握著瓶口,豁口對準他:
“你再說一遍。”
砰一聲脆響,男人徹底震懾住。
沒料到一個看著弱不禁風的女人居然有一股子跟自己玩命的架勢!
他不過撩撩而已,根本沒想過搞這麼大,吐瞭口唾沫星子:
“晦氣,遇到個瘋子。”
轉身就去尋找下一個目標瞭。
雲末仍舊捏著碎掉的酒瓶,筆直對著那男人的方向。
直到吧臺裡的酒保小心翼翼:“小姐,那人已經走瞭。你把瓶子放下來吧。你……你的手好像流血瞭。”
她將酒瓶放在吧臺上,踉蹌著腳步,朝洗手間走去。
打開水龍頭,沖洗著手。
砸瓶子時,玻璃渣濺到手指上,弄出瞭好幾個小血印。
她感覺鉆心的疼痛,伴隨著胸口一股子撕裂的痛楚湧上喉嚨,彎下腰,對著鏡子嘔起來。
酒液帶著今天早上吃的一點點東西,全都吐瞭出來。
吐著吐著,她滑倒在地上,靠在盥洗臺邊,體力盡失,虛弱又疲憊,喃喃:
“龍鼎昊。你為什麼會死……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心好痛。
真的就像被尖利的剪刀,一刀刀剪碎瞭一樣。
鮮血淋漓。
比起手上和身上摔跤的傷,疼一千一萬倍。
夜色漸沉。
她很累,閉著眼睛,靠在墻壁上,也不在意陸續進洗手間的人異樣看她。
偶爾有人問她怎麼樣瞭,需不需要幫忙,她也不應答。
不知道過瞭多久,她才感覺有人再次進來,然後將她攙瞭起來。
醉意朦朧中,她想睜開眼,卻睜不開。
眼皮、四肢都沉甸甸的。
隻當是酒吧裡的員工。
對方將她扶出洗手間,可能看她爛醉如泥,根本走不動人,又有傷,幹脆就將她抱起來。
她生瞭抵觸感,恍惚中睜開眼皮,卻發現眼前一片昏暗。
夜晚的酒吧內,燈光迷離。
根本看不清楚抱著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