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很久沒見瞭。”
萬俟無歸坐在輪椅裡，手微微顫抖著，黑眸緊緊盯著這雙金紅獸眸，突然笑瞭。
“我當初死瞭，你們很失望吧。”
葉鶴明顯感覺到瞭氣氛不對，他往後退去直接來到瞭自己妻子身邊，剛要激發幻神之力，萬俟無歸的手抓住瞭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動手。
“的確失望，你死得畢竟太快瞭。”
無我開口，語氣並不客氣，“葉歸嵐在這一點上，可比你強多瞭，萬俟一族的血脈她沒有，也是一種幸運。”
萬俟無歸的手用力地抓緊自己夫君的手臂，葉鶴回頭看她，感覺得到自己妻子的恐懼，是源自於內心深處。
那個時候的無歸，她的體內到底經歷瞭什麼。
葉鶴探手，緊緊握住瞭她冰冷發顫的手掌。
“怎麼，你還在怕麼？”
無我看著她坐在那裡暗自顫抖的樣子，又是一聲輕笑，“和那個時候的你一樣，恐懼怨恨又對我們無可奈何。”
“你們……想對我的女兒做什麼！”
萬俟無歸盯著無我，“若是想做什麼，讓我來，歸嵐她不應該承受這一切。”
“就憑現在半死不活的你麼？”
金紅獸眸皆是深深的嘲諷，其他三雙金眸看向萬俟無歸的時候，同面對葉歸嵐完全是兩個樣子。
在葉歸嵐這裡，最為溫柔冷靜的朝明，看向萬俟無歸的時候，也帶有著明顯的敵意。
“你們不要傷害她！”
萬俟無歸低吼瞭出來，握著葉鶴的手不斷用力，顫抖得越發劇烈，“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非要在歸嵐的靈空間內，你們想要對她做什麼！”
“膽小愚蠢的人類，你以為我們會對她做什麼，占據她的身體還是吃掉她的靈種？你……！”
無我的話，被靈氣鎖鏈那端傳來的拉扯打斷瞭，葉歸嵐微微蒼白著小臉，神色不佳的盯著那雙金紅獸眸。
“那是我娘，你客氣一些，不然我就把你塞回去。”
月無爭感受著四隻截然不同的態度轉變，內心也很忐忑，他不是沒在歸嵐的靈空間內見過它們，現在看來，它們對歸嵐，是真的不同。
也許在它們的眼裡，除瞭歸嵐，其他的人類都不值得信任，不屑一顧。
“歸嵐！”
見到自己女兒如此開口說話，父母兩人都是焦急地喊瞭一聲，生怕眼前的這傢夥會傷害它。
無我看瞭看她，輕哼瞭一聲，再次看向萬俟無歸。
“你女兒，可比你強太多，她能夠支撐我們一起出來的力量有限，我長話短說。”
無我盯著萬俟無歸，“我們和她之間，你隻怕窮極一生都無法理解，人類的目光永遠都如此狹窄自我。”
葉鶴和萬俟無歸的呼吸一緊，這是什麼意思？
“就算是幻神，也沒辦法撼動我們分毫。”
無我的眼睛看向葉鶴，“也無需你動手，我們該走的時候自然會走。”
葉鶴一愣，“你們……會走？”
無我嗤笑一聲，“不然呢，我們可不想永遠都寄宿在一個人類體內。”
“說完沒有，我快撐不住瞭。”
葉歸嵐在後面氣喘籲籲的開口，無我再一次被打斷，金紅獸眸裡有著隱忍的怒火，這小無賴，打斷得還真是時候。
“就算有玄暉一族那小子的靈氣，對於葉歸嵐來說還是太勉強瞭。”
祭靈扭頭看瞭一眼，“你說完沒啊，趕緊的。”
“小傢夥的確撐不住瞭，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崽，別慌。”
葉歸嵐扯扯嘴角，說實話她能撐到現在多虧瞭無爭，放它們四個同時出來，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她也算看明白瞭，為什麼娘如此排斥。
娘和它們之間，就不存在什麼良好關系。
娘自然也會認為，她也是如此。
“我還能再堅持一會兒，你有話就快點說。”
月無爭看著她不停冒出的汗水，和自己交握的她的手掌，此刻溫度高得嚇人。
“……也沒什麼可說的，因為她沒什麼改變。”
無我轉過頭來，獸眸看著葉歸嵐，“是我想多瞭，人類裡，就隻有你不大一樣。”
“這句話，我能不能當做誇獎啊？”
葉歸嵐忍不住笑瞭一聲，笑得有些狼狽，無我又是哼瞭一聲，“隨便你。”
刷刷刷——！
四團火焰迅速縮小後撤，隨著四條鎖鏈收回到葉歸嵐的體內，她身子一軟直接要往地上坐去。
月無爭探手直接抱住瞭她，葉歸嵐急促喘息著靠在他身上，拼命大口喘氣。
葉鶴和萬俟無歸，呆呆地站在那裡。
他們，聽到瞭什麼？
方才那四個不知身份的魔幻神，管他們的寶貝女兒叫什麼？
還有歸嵐同它們說話的口氣，它們對歸嵐的態度，為什麼……會如此自然？
是幻聽嗎，是錯覺嗎？
為什麼，可以做到這個地步，是怎麼，做到這種地步的？
看著小嬌妻靠在懷裡拼命大口喘氣的樣子，月無爭心疼不已地抱緊她，抬頭看著呆愣在那裡的嶽父嶽母，低低開口。
“你們都已經親眼看見瞭，它們對她，是不同的。”
葉鶴和萬俟無歸看向他，月無爭笑瞭，“歸嵐對它們也是不同的，嶽母大人，你應該是最明白的不是嗎？”
萬俟無歸的嘴唇顫抖，有些說不出話來。
葉歸嵐喘息著靠在月無爭懷裡，黑眸看著自己父母，嘿嘿一笑，“爹、娘，它們……沒有那麼可怕的，祭靈的脾氣最不好，但是我提升實力靠的都是它，朝明是性格最溫和的，像是一位慈祥的老爺爺，還有生滅……它真的很護著我。”
葉鶴和萬俟無歸聽著自己女兒的話，腦子已經完全轉不過來，歸嵐口中提到的名字，是它們嗎？
“還有無我，陰陽怪氣的，一身粉色還臭美。”
說到這裡，葉歸嵐又笑瞭一聲，“它卻是最強的，感覺什麼都難不倒它。”
“歸嵐，你……”
萬俟無歸很想問一句，女兒你到底經歷瞭什麼，才能做到這一步的。
葉歸嵐深吸一口氣，身體已經緩瞭過來，她扶著月無爭的手臂好好站穩，黑眸晶亮地看著自己的父母。
“它們，是朋友。”
靈空間內，她的話靜靜回蕩，朝明溫柔地笑瞭出來，祭靈則是哈哈一笑，生滅沉默瞭半晌，“崽是崽。”
無我哼瞭一聲，沒有開口。
葉歸嵐的手，按向自己胸口佩戴的獸環，“它們都是我的朋友，一路以來，相互扶持走到今天。”
葉鶴和萬俟無歸都說不出來什麼，最後萬俟無歸長嘆一口氣，無奈又心疼地開口，“娘知道瞭。”
聽到這句話，葉歸嵐小臉一亮，葉鶴握緊妻子的手也不再開口，隻是輕輕嘆息瞭一聲。
他們該去相信的，相信自己的孩子，相信他們唯一的女兒。
月無爭看著嶽父嶽母緩和的情緒，立刻低語，“歸嵐，趁現在。”
小夫妻交換瞭一下眼神，葉歸嵐點點頭。
“娘，我把它們放出來給你看看吧！”
萬俟無歸一愣，它們？
葉鶴握緊瞭她的手，在她身邊蹲下，“是跟在她身邊的魔獸們。”
萬俟無歸點點頭，就看見數道流光自閨女的獸環內竄出，獸環裡的幾隻都出來瞭。
小蘿莉出來的瞬間就想撲進葉歸嵐的懷裡，但葉鶴的幻神波動讓小蘿莉受到瞭震懾，乖乖地站在原地。
舜邪和費利亞，兩個在魚泡裡的水族，也是不敢輕易移動。
費利亞緊張的連吐好幾個魚泡，在葉鶴的眼神註視下，根本就不敢化形成人類樣子，因為葉鶴看著舜邪上半身的眼神，已經殺氣騰騰瞭。
兩隻路路鳥站在瞭葉歸嵐肩膀，一左一右。
燭年出來的瞬間，抱著葉歸嵐的腦袋不肯松手，月無爭探手，直接將它扯瞭下來。
兔猻的圓胖臉抬起，看著月無爭的眼神，毛茸茸的小圓耳朵瞬間撇到後面，被他提在手裡，不敢動彈。
萬俟無歸默默數瞭一下，忽然想起瞭什麼，手狠狠地拍瞭一下大腿。
“小菊呢！”
“它現在還出不來，不過應該快瞭。”
葉歸嵐開口，萬俟無歸挑眉，“小菊怎麼瞭？”
“它和我的幻龍一起，在剛才那四隻的幫助下，提升實力。”月無爭解釋瞭一句，萬俟無歸再次愣住，這是她完全沒有想過的事情。
出來的幾隻都有些局促不安，畢竟幻神靈氣的壓迫感太過強烈。
玄光蜥沒有出來，葉歸嵐很怕老爹的幻神靈氣直接讓小豆眼喪命當場。
“歸嵐，它們……哪些是你的靈獸？”
萬俟無歸掃過站著的這一排，她知道自己女兒是禦靈師，但也沒敢想這都是她的靈獸，如果都是，歸嵐的靈氣得消耗到何種程度。
應該是……兩三隻？
“它們沒一個是。”
葉鶴開口瞭，出來的幾隻默契的紛紛點頭。
萬俟無歸瞪著眼睛，“什麼？”
葉鶴輕嘆一口氣，他當初知道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個樣子。
“娘，我還沒有自己的靈獸。”
葉歸嵐十分不好意思的開口，萬俟無歸看著自己夫君，葉鶴點瞭點頭，表示這並不是女兒在自謙，她是真的沒有。
萬俟無歸覺得現如今不僅僅是自己腿不好使瞭，腦袋也跟著不太好用，她抬手使勁兒揉瞭揉自己的額頭某處，不知道該說什麼。
想起方才無我說的那句話，萬俟無歸的眉峰開始緊皺。
數道流光再一次回到獸環之內，葉歸嵐內心也松口氣，爹娘能夠認同，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
“無歸，你有沒有你哪裡不舒服？”
葉鶴小心翼翼的發問，生怕她會受到什麼刺激，萬俟無歸低著頭坐在輪椅內，葉鶴很是擔心。
“無歸，你……”
萬俟無歸抬起頭，眼裡已經有瞭淚花，她看著葉鶴，眼淚在眼圈裡打轉。
“葉鶴，怎麼辦啊，我好高興，我們的女兒這麼厲害，我好開心啊……”
葉鶴笑著將她的手握緊，“她是我們的驕傲。”
“她是我們的女兒，想到這些，我就想哭。”
萬俟無歸抬手擦拭著自己的淚水，“這是你和我的女兒，她是我們的孩子……”
葉鶴紅著眼眶點頭，抬手擦拭著自己妻子不停落下的淚水，也許是為瞭緩解她的情緒，葉鶴手腕一轉，葉歸嵐看見的時候，小臉迅速漲紅。
“你看，這是什麼。”
那隻醜不拉幾的佈偶貓被葉鶴拿瞭出來，放到瞭萬俟無歸的手裡。
月無爭看著嶽母大人手裡的那個玩偶，那應該是歸嵐做的佈偶，那個……是貓吧？
“爹，爹——！”
葉歸嵐紅著臉想要跑過去，恨不得現在就能一把將那個佈偶貓搶過來，塞到葉鶴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她雙腿仍然有些發軟，一個踉蹌又被月無爭扶瞭回來。
“怎麼瞭？”
他擔心的看她，“那不是你做的玩偶嗎，不是挺好看的？”
萬俟無歸看著自己手裡的佈偶貓，看著這七扭八歪的斜貓臉，愣住瞭。
葉鶴笑著低語，“這是歸嵐做的，好不好看？”
啊——！這真的是——！
葉歸嵐爆紅瞭臉，看著自己娘親拿起手裡的那一個佈偶貓，一臉幸福的開口，“真好看啊。”
抬手，葉歸嵐捂住瞭自己的臉。
這就是父母效應麼，但凡有關於自己孩子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不接受別人反駁的那種。
“是啊，歸嵐做的就是最好看的。”
葉鶴笑瞇瞇的開口，手輕輕點瞭點佈偶，同自己的妻子對視，兩人都是一臉幸福的看著小佈偶。
隻有葉歸嵐在這裡，紅著一張臉恨不得找個地縫直接鉆進去。
最後，葉歸嵐忍無可忍的低吼出聲，“夠瞭——！我再也不要做什麼佈偶貓瞭啊！”
在這個未知墓裡，一片溫馨幸福，而在黑魂殿地域某處，一道身影猛然踹開一扇門，走瞭出來。
萬俟無疆的那雙眼睛，在人類和獸類之間來回轉換，根本無法停下來。
他的手裡，捏著一隻碩大無比的渡靈蟲，蟲身因為他忽然緊縮的手指瘋狂扭動，像是預感到瞭什麼危險。
噗嗤——！
碩大的渡靈蟲直接在他的掌中被捏爆，破碎的內臟連通著血液，如同雨般落在地上。
萬俟無疆似乎才反應過來，轉頭看見瞭被自己捏死的這隻母蟲。
他好不容易才培育出來的第二隻母蟲，就在剛才，被他自己捏死瞭。
萬俟無疆的手掌一個甩動，將母蟲扔在瞭地上，他的嘴角開始往後咧，仿若嘴上的那條拉鏈，不停的再向後拉開，直到下顎位置。
他站在那裡，臉的下半部分，像是完全分割開來，掛在瞭那裡。
暗中，數道氣息趕來，卻又迅速退瞭回去。
沒有誰敢接近這個時候的萬俟無疆，沒有誰想去送死。
“呵……呵呵呵……”
他站在那裡低低笑瞭出來，笑聲詭異輕柔，透著興奮和壓抑不住的怒火。
無歸竟然被復活瞭，這真的……太出乎意料瞭。
萬俟無疆抬起手掌，摸上瞭自己的臉，鮮血沾染瞭上去。
他的舌頭探瞭出來，出乎預料的長度，竟然直接探到瞭自己的眼睛處，將臉上的鮮血舔進瞭自己嘴中。
葉鶴……夜鶴……夜傢！
萬俟無疆仰頭狂笑，他的臉像是被分為上下兩半，狂笑的時候不斷開合碰撞。
笑完，他轉身走進瞭房間。
一個男人，面無表情的站在一個籠子之內，表情呆滯。
他身體之上，被捆束瞭十幾條黑色鎖鏈，每一條黑色鎖鏈的盡頭都沒入瞭他的體內。
萬俟無疆走到男人面前，看著他麻木呆滯的眼睛，手狠狠握在瞭籠子的欄桿之上。
“夜傢主，靈種復生之術，可不包括肉身啊。”
那雙不斷變化的眼睛，是壓不住的陰冷狂怒。
“這一次，我竟然失算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