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海菡穿著火紅的嫁衣，坐在婚床上，蓋頭擋著她的視線，她一時間還沒有什麼真實感。
婚房中靜悄悄的，隱隱能聽見前堂的喧鬧聲。
海菡沒有什麼事情，隻能盯著眼前垂下的蓋頭，上面紅色的絲線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她嫁給瞭張無塵。
在那日國宴後，張無塵拿出瞭婚書，向著興昭帝求娶海菡。
原來，張無塵正是海太傅友人的兒子。
海菡在安靜的環境中，手指攥著手帕，緊張卻又有著一股期待的感覺。
她想過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夫想過很多可能，唯獨沒有一種可能是這人是當今的探花郎，還能寫出一手好文章。
其實，就連海太傅都沒有想到張無塵竟然是跟自己閨女有婚約的友人之子，畢竟自從張無塵進入瞭朝堂，從未有過攀附的行為。
甚至海太傅隱隱地覺得，在外人眼裡能跟太傅攀上親戚的姻緣，這位探花郎似乎並不在意。
若不是海菡在國宴上獻舞，也許這探花郎那邊到現在都不會提起這個親事。
前面，海太傅在狂灌這位新女婿的酒。
後面，海菡坐在空蕩的房間裡，繼續胡思亂想著。
從外面來看，新娘子坐得筆直，像是一個塵封瞭多年的雕像。
海菡想起瞭昨日出嫁前平時有交情的一些貴女，聽說瞭海菡要嫁給張無塵，便在她面前，有意地說道：“張無塵，一個沒有任何傢族的探花郎，估計是想攀上太傅，才迎娶的你。海菡啊，你可要註意點，女子一般都是高嫁，低嫁的都不幸福，你難道忘瞭平顯公主瞭嗎，李峰為瞭權勢娶瞭平顯公主，可外面沒少流連花柳之地，聽說還給平顯公主帶過去病瞭呢。”
曾經，張無塵沒有出現的時候，幾位較為刻薄的貴女整日跑過來替海菡“不值”，說好好的一個高門大戶的女子，竟然要嫁到鄉野之間。
如今張無塵考中瞭探花，這群貴女又是話鋒一轉，提起低嫁的女兒很少有幸福的。
反正是怎麼樣都能挑出毛病來，海菡即使再不往心裡去，聽到她們這麼說的時候，心裡也不是很得勁。
張無塵迎娶自己，究竟是為瞭婚約，還是為瞭她的父親，還是為瞭......她呢？
海菡想瞭許久，最終隻是覺得自己為自己平添煩惱，如今都已經嫁過來瞭，想這麼多，還有什麼用呢？
日子是自己過的，跟別人怎麼想的，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正想著，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聽著像是一群大姑娘小媳婦，簇擁著張無塵往婚房的方向來瞭。
聽到聲音，海菡連忙坐直瞭身子，用手撫平瞭裙擺上細小的皺褶，她剛安靜下來的時候，新房的門便被推開，有一群人走瞭進來。
“快快快，掀開蓋頭，讓我們瞧瞧新婦，張無塵，我們京城裡最有才華的女子，竟然被你娶回瞭傢。”
“看看新娘子，美不美，肯定能把張大人美死瞭。”
“於夫人，這裡是秤桿。”
海菡自己知道，這次大婚，特意請來瞭於夫人，於夫人德高望重，婚姻幸福，還有誥命夫人的頭銜，能請動她為新人過禮，是最有面子的。
於夫人先讓張無塵坐在海菡的身邊，兩人並肩坐下，稱為“坐床”。
海菡隻能透過蓋頭的縫隙，看到張無塵的衣角，同樣是大紅色的，但顏色要比她的嫁衣用得深。
之後，於夫人拿起瞭旁邊的金秤桿，輕輕地叩瞭一下海菡的額頭，而後將金秤桿遞給旁邊的張無塵，讓他揭去海菡的蓋頭，海菡隻看到有一個金色的秤桿伸進來，輕輕地將蓋頭挑開，眼前一下子亮瞭起來，張無塵坐在旁邊，眉眼如畫，一身風骨，眼睛看著她嬌美的面頰，喉結微動。
海菡隻看瞭一眼，便低下瞭頭，金色的鳳冠流蘇飄搖，映出瞭金色的光斑，照耀在她白皙的脖頸上，顯得格外誘人。
於夫人這麼多年，主持過不少的過禮，頭一次見到這麼般配的兩個人。
男子清朗如同霽月，女子溫柔如同秋水，並肩坐在一起，好似一對璧人。
於夫人遞給張無塵一段紅綢，也將同樣的紅綢遞給瞭海菡，原本是兩塊不同的紅綢，於夫人親手在中間打瞭個結。
她又拿瞭一個精致的小袋子，用純金的剪子，剪下瞭兩人的一縷頭發，混在瞭一起，打瞭個結，用紅線再綁瞭一遍。
“這叫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於夫人樂呵呵地說道。
她本來想將那袋子遞到海菡的手中，畢竟結發夫妻恩愛到白頭一般都是女子的期許。
但海菡太緊張瞭，頭低垂著，根本沒有看到於夫人遞過來的袋子，於夫人的手懸在瞭半空中，最終還是張無塵接過瞭那小巧精致的袋子，他想也沒想，直接掛在瞭腰間。
在來之前，於夫人也聽說過不少人說張無塵求娶海菡，為的便是海太傅的支持。
可如今她親眼看見男人眼底的情意，這清朗的男子，眼底滿滿的都是情意，分明是極喜歡，才能露出這樣的眼神來。
這哪裡是攀附權貴，分明是天作之合，有婚約的兩個人，竟然還有感情，這是這個盲婚啞嫁的時代裡最幸運的事情。
於夫人行完瞭全套的禮，便叫瞭周圍來湊熱鬧的夫人們先離開，留給兩個新人一段互相熟悉的時間。
剛剛還喧鬧無比的廂房裡，在夫人們離開瞭之後，頓時安靜瞭下來，海菡甚至能聽到來自張無塵的淡淡的呼吸聲。
“今天累嗎？”
張無塵看著眼眸低垂的少女，低著聲音問瞭一句。
“不累。”
這段日子裡，賜婚，準備嫁妝和收取聘禮，都太匆忙。
海菡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卻已經坐在瞭這個位置。
拜瞭天地雙親，他們已經成為瞭名正言順的夫妻。
張無塵能看出少女的緊張，其實他也很緊張，誰都是第一次成親，但看著小姑娘蔥白般的手指緊張地繞在一起的時候，張無塵還是率先說瞭一句。
“我一會兒還要出去，酒還沒有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