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白霜看似是在整理袖口。
但實際上,她就是故意用這種細枝末節的動作來獲得林愈的註意力。
林愈是個醫生,他的關註點自然會比常人更加敏銳一點。
果然,林愈沒有讓白霜失望。
他讓白霜的傷痕公之於眾。
這比白霜主動把傷痕顯露出來,更加能讓其他人信服和憐愛。
“這是怎麼回事?這些傷疤……你該不會是多次自殺未遂吧?!”
林耀言最耐不住性子,他不像林正澤和林愈那麼穩重。
所以也是他先把眾人的疑問問出口,而且說得非常直白。
林愈松開白霜後,白霜就趕緊把袖口放下來。
遮擋住那些猙獰的傷疤。
她露出和以往沒什麼兩樣的紈絝笑容,毫不在意地說:“沒什麼,就是不小心劃到瞭而已。”
如果是以前,林揚德看到白霜這麼笑一定會生氣。
好好的女孩子傢傢,為什麼要笑得這麼流裡流氣。
一點都不淑女,更不優雅。
可是現在,當林揚德看到白霜手腕上自殺未遂的傷痕。
又看到她這麼笑。
林揚德的心裡根本生不出一絲責怪和不悅的心情。
他的心裡隻剩下濃重的心疼。
“你過來!”林揚德又氣又心疼地喊白霜。
“外公……”白霜還在猶豫。
林揚德氣得心肺肝疼,“我讓你過來就過來!”
白霜磨磨蹭蹭走過去,林揚德再次掀開她的袖口看。
那片猙獰傷口再次映入林揚德的眼簾。
林揚德隻覺得,就連呼吸都變得心痛起來。
“是不是金霸欺負你瞭?
“他是不是把外面的那些人都帶回傢,讓他們欺負你瞭?
“你這傻孩子,你有什麼事情你就跟外公說,我們林傢人還沒死!”
林揚德情緒激動地說出這麼一番話。
而白霜卻是一笑,直接投入瞭他的懷抱。
“外公。”白霜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是隱隱的淚光在閃動。
“隻要外公外婆,還有舅舅們不生我的氣就好。
“有很多事情我現在還不能跟你們解釋。
“但是我想讓你們知道,我是在乎你們的,我很愛你們。”
白霜的話讓林正澤三人互相看瞭一眼。
林耀言還想開口說什麼,被林正澤拽住。
林正澤微微搖頭,示意林耀言不要再問瞭。
林耀言隻能把話吞進肚子,暫時作罷。
林揚德憐愛地摸瞭摸白霜的頭發,千萬言語化作一聲嘆息。
“小霜兒,你要是有什麼想要外公幫忙的,一定要開口。
“我們都是一傢人,你明白嗎?”
白霜閉上眼,微笑道:“我明白的,外公。”
對於林傢這邊,白霜隻是想修復親情關系。
對於金霸、關月歡和金元昊,隻需要白霜一個人就足夠。
不能把林傢牽扯進來。
畢竟現在的金霸是大帥。
在這個時代,大帥金霸在南城簡直就像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而新勢力才剛剛萌芽。
距離新勢力徹底打垮民國時代,還有不少年的時間。
讓林傢去對抗金霸?
那不異於以卵擊石。
白霜不會讓林傢人冒這樣的險。
這邊氣氛溫馨美好又傷感的時候,一道略顯怯意的聲音響起。
“請問,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唱戲?”
眾人聞言循聲看去。
便看到一個穿著旦角戲服的男人,神情試探又有些畏縮地看著他們。
林安蓮這才想起來,他們這兒還有一場戲。
“不好意思,你等久瞭吧,我們這兒……”
林安蓮剛想說我們這兒不要再唱瞭你走吧。
就被白霜打斷。
白霜溫柔地笑道:“外婆,沒關系,我陪你們一起聽完這場戲。”
“聽,聽完它!”林揚德也發話瞭。
林揚德拉著白霜的手坐下來,完全沒有剛開始的抗拒和疏離。
裴弋見狀,也去後臺準備。
很快戲樂聲起,裴弋咿咿呀呀地上瞭臺。
白霜抬起頭來,看著這個一上臺就仿佛變瞭一個人的裴弋。
此時的裴弋身上看不出任何膽怯的模樣。
面對其他女性同行的觸碰,他也表現得很自然。
就好像不久前說“男女授受不親”;
“你要是再碰我我就一頭撞死在樹上”的人不是他一樣。
戲臺上的裴弋是個發光體。
他的表現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即便白霜對戲曲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但目光還是黏著在他的身上無法移開。
裴弋的表情生動,唱功卓越。
他好似天生為戲臺而生。
生為男子,卻將女性的柔弱和魅力展現得淋漓盡致。
林耀言其實對戲曲也沒多大興趣。
隻不過是為瞭陪義父義母才會來聽。
他看見臺上咿呀唱曲的裴弋,有些好笑地低聲說:“你看他是男的,但是演女的這麼像。
“再看看小霜,她是女的,卻裝男的裝這麼好。
“要我說啊,他們兩個人還真挺配,性別互相顛倒又不違和。
“看樣子小霜是要一直女扮男裝下去瞭。
“那索性讓小霜‘娶’瞭這伶人,豈不是一舉兩得?”
林正澤嚴肅地瞪瞭林耀言一眼,壓低聲音訓斥一句:“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相信等小霜處理好事情以後,她一定會變回來的。
“怎麼話到你嘴裡就變瞭味道。”
林耀言好不容易抓住大哥的一個小錯處,急忙說道:“大哥,我這話怎麼就胡說,怎麼就變味道瞭?
“我看這伶人長得挺帥氣的,扮旦角怎麼瞭?
“人傢也是憑著自己的本事賺錢,養活自己的。
“大哥你是看不起伶人嗎?這種思想可是不對的喲!”
林正澤白瞭林耀言一眼,不想跟他多說話。
林耀言卻得理不饒人,一直得意地追著林正澤問。
“好瞭,別說話瞭,好好聽戲。”最後還是林愈打斷瞭林耀言。
一場戲唱完瞭,林安蓮點頭贊賞,“你唱得不錯。”
林安蓮低頭要去拿錢賞給裴弋,白霜先拿出幾塊大洋。
“能讓我外婆喜歡,這是你應得的。”
裴弋見到這麼多錢連連搖頭,“太多瞭……”
“拿著。”白霜才不管裴弋是什麼反應,直接塞進他懷裡。
戲聽完瞭,白霜把外公外婆送回林府。
並拒絕瞭他們讓她住下來的邀請。
“照顧好自己。”林府門前,林正澤囑咐瞭這麼一句。
林愈抿著唇說:“受傷可以來找我。”
林耀言抬著下巴:“你要是求求我,我說不定可以幫你在報紙上罵金霸。”
白霜一一謝過,坐著黃包車離開林府,回到瞭清色苑。
清色苑前,卸瞭妝換上一襲青衫的裴弋剛剛走出門沒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