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寧之前從陳麗玲和溫長江的對話裡知道,溫諍的小姨從溫諍母親去世後,就沒有出現過,不知道有沒有自己的傢庭,也不知道接到信後,會不會來接溫諍。
就連溫母都不能肯定,那個地址對不對,更不能肯定,溫諍的小姨會不會來。
當眼前這個年輕時髦的姑娘說她是溫諍的小姨,叫黃文怡時,盛安寧還有些半信半疑。
黃文怡皮膚很白,眉眼精致骨架纖細,有股江南美女的婉約,說話時也是輕聲慢語,溫柔得很。
見盛安寧並不相信,從包裡掏出溫母的信,又拿出一張照片,是溫長山結婚時候的照片,照片上有溫長山夫妻,還有溫母和黃文怡。
黃文怡指著照片上的自己:“這就是我,這是我姐黃文靜,隻可惜我姐命不好,生瞭孩子命都沒瞭。你看我和我姐長得是不是很像?”
黑白照片,照得並不是很清楚,卻也隱約能看出來,兩姐妹確實有幾分相似。
可盛安寧還是不甘心:“你怎麼才來?是才收到信嗎?”
黃文怡收好信和照片,嘆口氣:“我已經搬傢瞭,要不是前些日子回去一趟,我都收不到這封信,誰知道接到信就收到這麼個噩耗。趕緊跟單位請假過來,沒想到溫伯母也沒瞭。那我隻能帶溫諍走瞭。”
這麼一段時間,已經和溫諍有瞭感情,盛安寧舍不得和孩子分開,沉默著不說話。
黃文怡笑著:“我知道你們傢都是好人,我來之前也打聽瞭,你們傢本來就有三個孩子,還要好心的養著溫諍。我正好單身也沒孩子,所以我帶溫諍走,這樣你們負擔也會輕一些,而我也能給溫諍一個很好的生活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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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她又介紹瞭自己的工作。
盛安寧倒是沒想到,黃文怡在海關上班,也算是書香門第,傢裡隻有她們姐妹倆,而父母在早些年也沒瞭。
現在也就隻有黃文怡一個人,她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後來男人出瞭意外去世,沒有留下孩子,她也沒有再婚的打算。
黃文怡介紹完自己,說道:“我原本就想領養個孩子,現在能領溫諍回去,也是正好。我想我姐要是在,也希望我能好好養大溫諍的。”
盛安寧知道這樣是最好的安排,不管怎麼說,黃文怡都是溫諍最親的親人,跟著她肯定比在他們身邊更合適,隻是有些舍不得:“你說的對,隻是,我們要不要再跟溫諍商量一下,免得他心裡有想法?”
黃文怡點頭贊同:“是應該說說,免得小朋友心裡有想法。”
周紅雲知道黃文怡是來接溫諍的,也是各種舍不得,站在廚房裡聽著盛安寧和黃文怡對話,聽著聽著,又忍不住紅瞭眼。
溫諍帶著安安和舟舟墨墨放學回來,看見傢裡多瞭個陌生阿姨,愣瞭一下,看見陌生阿姨在看見他時,眼睛紅瞭,表情有些激動,心突然就縮在一起。
黃文怡沒想到溫諍都長這麼大瞭,那張小臉,太像姐姐瞭,眼睛一紅,就沖瞭過去在溫諍面前蹲下:“溫諍,我是小姨。”
溫諍緊縮在心裡的一根弦砰的一聲就斷瞭,松開瞭安安的手,有些無措的看著陌生的小姨。
黃文怡情緒有些激動,將溫諍一把摟進懷裡:“溫諍……”
聲音有些哽咽,沒見到孩子時還能冷靜,可是見到孩子後,再也冷靜不瞭,特別是這張臉還那麼像姐姐。
姐姐嫁給溫長山,父母是不同意的,奈何山高路遠,根本阻止不瞭,她也是找瞭好多關系,才能來這邊,參加瞭姐姐和姐夫的婚禮。
黃文怡還記得,來這邊當知青的姐姐,皮膚被曬黑瞭很多,卻依舊很開心地抱著她,告訴她,溫長山是她遇到最好的男人,是她在這個荒涼西北遇見的甘泉。
結果,卻因為生孩子去世。
接到姐姐去世的電報,對傢裡打擊很大,父母已經幾年沒見過女兒,再聽到就是噩耗,身體一時承受不住雙雙病倒。
黃文怡想來參加葬禮,可是父母身體不好,而且請一次假很不容易,出門一趟更是不容易,心裡多少有些怨恨這個沒見過面的外甥。
再後來,父母相繼離世,她的生活也一團糟,也就淡忘瞭還存在的溫諍,或許有想起來過,可是想到姐姐的去世,那點兒想法也壓瞭下去。
直到看見溫母的信,黃文怡還做瞭兩天的思想鬥爭,要不要接溫諍去身邊生活。
後來,還是親情戰勝瞭一切,決定來接溫諍回去,姐姐姐夫不在瞭,她會替他們好好把孩子撫養長大。
這會兒看見和姐姐長大那麼像的溫諍,黃文怡所有的情緒都控制不住地宣泄出來,還能記得姐姐在懷孕時寫給她的信。
信裡歡喜雀躍著告訴她,孩子會在肚子裡動,像條小魚一樣遊來遊去。
還告訴她,如果生個兒子就叫溫諍,做個沒有煩惱正直的君子,如果是個女兒,就叫溫暖,暖暖的像個小太陽一樣無憂無慮長大。
越想越難受,越是自責,這些年對溫諍的不聞不問,邊哭邊哽咽著:“對不起,對不起,是小姨來晚瞭。”
對溫諍來說,這個小姨太陌生瞭,他沒有辦法共情她的悲傷,隻是知道,他要離開這裡,跟著這個陌生的小姨去別的地方生活。
他不想走,他很喜歡這個溫暖的傢,喜歡有安安舟舟墨墨的傢。
可是他也知道,他必須要走,他不是這個傢的責任。
忍不住捏緊瞭小拳頭,壓著心底那一抹無法描述的恐慌。
盛安寧見黃文怡哭得不停,怕嚇到溫諍,過去拉起黃文怡:“這不是見到瞭,我們坐下慢慢說,你這樣會嚇到孩子的。”
黃文怡趕緊抬手擦著眼淚:“對對對,溫諍不怕,小姨是有些失控瞭。”
拉著溫諍去沙發前坐下,伸手不停地摸著溫諍的小臉:“都怪我,我要是早點來就好瞭。”
溫諍低下頭,下意識地躲掉黃文怡的手,心裡有個小小的願望,小姨不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