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既然是朱夫人說的,莊文香咬著下嘴唇暗暗橫瞭朱夫人一眼,便賭氣真的去裡屋推搡在屋裡休息的朱老爺瞭。
朱老爺睡得正酣,被人推醒,頓時就要發怒。
莊文香嬌嬌怯怯道:“是夫人讓奴推醒老爺的。”
朱老爺一聽是朱夫人要求的,火氣下瞭一半,仍是有些不滿,披上衣裳,從裡屋趿著鞋出來瞭。
朱夫人端坐在正堂的主位,朱老爺跟朱夫人夫妻多年,一見朱夫人這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他剩下那一半的火氣也立時消失不見瞭。
“……夫人這是怎麼瞭?這是誰惹咱們夫人生氣瞭啊。”朱老爺笑嘻嘻的貼瞭過去。
朱夫人眼抬也不抬,淡淡開口,卻猶如扔下瞭一個驚天大雷:
“老爺,你現在去寫放妾書,把香姨娘送回她傢裡去吧。”
莊文香駭然的睜大瞭眼睛,差點以為自己聽錯瞭。
或者是朱夫人聽錯瞭。
但朱夫人巋然不動的坐在椅子裡,面色如常,並不像說錯的模樣。
莊文香心如擂鼓,顫著聲喚瞭一聲:“老爺~”
真真是千折百回。
朱老爺倒是沒那麼震驚,他隻是撓瞭撓頭:“夫人,好端端的怎麼……”
“好端端?”朱夫人冷冷一笑,“咱們朱傢今兒的臉,都要讓你這好妾室給丟光瞭!”
莊文香心裡咯噔一下,卻還是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楚楚可憐的含淚哭道:“夫人,我到底哪裡做錯瞭,惹瞭您的厭棄,您直說……倒也不用安這樣大的罪名給我啊。”
朱夫人懶得跟莊文香多言。
她看瞭一眼身邊的嬤嬤,嬤嬤便會意的站瞭出來,把先前在外頭發生的事,如實的講瞭一遭。
朱老爺臉都要綠瞭。
莊文香臉色慘白,沒想到她娘竟然這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更沒想到莊雲黛竟然這麼狠,這是完全不給她留活路啊!
莊文香噗通一下就給這兩口子跪下瞭。
她哭得梨花帶雨:“老爺,夫人,我自打入府來,為人如何你們看得清楚。那隻是我的堂妹懷恨在心,故意污蔑我罷瞭。她從前是個傻子,那樣的人,說的話你們怎麼能信?”
朱夫人冷冷道:“哦?莊雲黛說這些都是在公堂上有筆錄的,你的意思是,公堂上的案錄也不能信嗎?”
莊文香被堵的說不出話來,急得臉又青又紅:“夫人……不是,這……”
她著急的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來。
但朱夫人是眼都不帶抬一下的,從前的和藹模樣那是半分都沒瞭。
莊文香頓時就明白瞭,朱夫人是鐵瞭心要讓朱老爺把她這個妾給趕出去瞭。
莊文香膝行幾步,爬到朱老爺面前,去抱朱老爺的大腿:“老爺,您救救奴啊,奴不想離開老爺!”
朱老爺臉色有些差,他許久沒說話。
正當莊文香以為朱老爺被她說動瞭的時候,朱老爺慢悠悠的開瞭口:“香姨娘啊,你要感謝夫人才是。夫人心善,還讓我給你寫一封放妾書,讓你體面回娘傢。擱我說,妾這種玩意,惹得主母不開心瞭,提腳賣瞭都是輕的。行瞭。”朱老爺抬手拍瞭拍莊文香的臉,“去跟夫人謝恩吧。”
莊文香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
朱老爺卻已經撥開瞭她,往書案那去瞭,顯然是要去寫那勞什子放妾書瞭。
莊文香又氣又急又驚又慌,種種滋味都湧上來,她雙眼一翻,竟是暈瞭過去。
“暈瞭?”朱夫人掃瞭一眼,“也不礙事,一會兒讓人抬馬車上去,再把香姨娘日常用的東西拾掇拾掇,全都送回娘傢去吧。”
朱老爺聽著覺得很是妥帖:“夫人真是心善。”
夫妻倆又說瞭會兒話,全然不管暈在地上的莊文香。
……
而此時的莊雲黛,在牙人吹得天花亂墜的幾套房子裡,參考瞭費子晉的意見,選瞭一套面積不算大的小院子。
這院子前頭帶著一個鋪面,後頭有天井,天井裡還有一口打瞭多年的老井。
住人的廂房倒座都很寬敞,房間也不少,雖然有些舊,但一應傢具俱是在的,就是很有些年份瞭,都有些舊瞭。
不過,這也不大礙事,莊雲黛依舊很滿意。
但她沒有流露出半點滿意的意思來,而是一副有些嫌棄的模樣:“……這前頭既然帶著鋪面,便是可以做生意,可這未免也偏僻瞭。”
是的,這小院子是有些過於偏僻瞭。
若用作純住宅吧,它的租金裡偏偏還包含瞭前頭的鋪子。
若用作開鋪子吧,地段又著實太偏僻瞭。
綜合下來,算是雞肋的很。
是以,這院子便一直掛到瞭現在,都還沒出手。
牙人原本還以為,這小姑娘看著面嫩,又是個女的,說不得就能忽悠得她租瞭下來。
結果人傢這小姑娘顯然對這地段門兒清,還一副有些嫌棄的模樣。
牙人見忽悠不到莊雲黛,也急瞭:“哎,姑娘,不是我說,咱們這院子這麼好的佈局,這麼好的住宅,若是地段好,那得要一年三十四兩銀子瞭啊。正因為這地段不是那麼的好,所以一年才要二十五兩銀子呢!我可同你說,過瞭這村就沒這店瞭啊。”
莊雲黛卻是搖瞭搖頭:“你這人,做生意不老實,算瞭,我去找旁的牙人。”
說完,作勢要走。
那牙人這下是真急瞭,情急之下甚至要去拉莊雲黛的胳膊。
費子晉在一旁拿扇子敲開牙人的手:“幹嘛呢!”
牙人手背被敲得生疼,但他自知失禮,捂著手背訕訕的笑瞭笑:“姑娘,姑娘,您也別一聽報價就掉頭就走啊。做買賣嘛,咱們有商有量的,你說是吧?”
莊雲黛瞭然的點瞭點頭:“懂瞭,你的意思是,你漫天要價,我坐地還錢?”
牙人訕訕的笑:“您說得也忒直白。倒,倒也沒有這樣……您看,那院子,最低,最低二十兩,不能再少瞭。”
莊雲黛瞭然的點瞭點頭,然後一句話也不說,掉頭就走。
牙人簡直要崩潰瞭,又不敢去拉莊雲黛,隻能大喊:“十八兩!真不能再少瞭!”
眼看著就要哭出來瞭。
莊雲黛隻頓住腳步:“十六兩。”
牙人怒道:“那您還是換一傢吧!”
莊雲黛聳聳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牽著莊雲彤的手就要出門。
一直到她走出十幾丈遠,那牙人才咬牙追瞭出來,恨聲道:“十六兩,十六兩就十六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