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雲黛送走瞭鄰人嬸子們之後,同胡嬸子交代瞭幾句店裡的事,便撿瞭些點心,放在一個食盒裡,拎著食盒出瞭院子,直奔茶樓去瞭。
到瞭茶樓,莊雲黛在大堂環視一遭,就見著角落那張桌子旁,莊李氏正拉著莊世農的手,在那跟他哭訴,這幾年傢裡是多麼的多麼的不容易。
莊雲黛直撇嘴。
她拎著食盒過去,輕嗤一聲:“奶奶確實不容易,但我們阿期彤彤,豈不是更不容易?早上阿期彤彤不到天亮就起來去割豬草,喂雞。菜園子裡拔草的活也是她們幹,有時候那苗比他們還高呢!我當時神志還不清醒,但後來也曾想起一二幕來,當時奶奶說,我們沒有大房的孩子命好,不幹活,就沒吃的。”
莊李氏神色驟變,眼神閃爍,顯然有些心虛:“你當時還是傻著,定然記錯瞭。”
“是,就當我記錯瞭吧。”莊雲黛沒跟莊李氏爭什麼,隻笑著把食盒放在桌上打開,同臉色更為難看的莊世農軟聲道,“爹,我帶瞭些點心過來,配這裡的茶正好。”
先前莊李氏拉著莊世農的手,說瞭好些這些年她是怎樣含辛茹苦幫他拉扯著二房的。
莊世農雖說心下有點懷疑,但看著老娘頭上那銀發,也不是不動容的。
但莊雲黛過來,直白的把那層遮羞佈給掀瞭去。
莊世農隻覺得怒氣直沖天靈蓋。
雖說農戶裡的小孩子沒有不幹活的,但他的阿期跟彤彤才多大?
莊世農隻要一想,他的阿期跟彤彤小小年紀就要一大早起來做各種農活的場景,他就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尤其是,眼下大女兒這般懂事,雖說剛才被莊李氏推搡倒地,這會兒卻依舊又給他們送來瞭點心。
多好的孩子啊!
方才莊李氏說的那什麼,他的三個孩子都頑劣不堪,不敬長輩,他壓根就一個字都不信!
莊世農勉強對著莊雲黛笑瞭笑:“黛黛,你有這一番心,爹很感動。”
莊雲黛朝莊世農溫柔的笑瞭笑,坐下來,又提起茶壺主動給幾人都倒瞭茶。
莊李氏這會兒回過神來,有點悻悻的:“這會兒在你爹面前,知道孝順瞭。”
莊世忠倒是覺得這樣挺好。
這說明什麼,說明莊雲黛還是有所忌憚的!
那麼他們隻要籠絡好瞭莊世農,繼而掌控莊雲黛的店,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莊世忠這麼一想,難得倒是看莊雲黛順眼瞭些。
“爹,一會兒我想去買點發油。”莊雲黛溫聲細語的同莊世農商量,“你忙完瞭,咱們一起去看看?”
莊世農連連點頭。
莊李氏一聽,又有點不太是滋味,她瞥瞭一眼莊雲黛,嘀咕道:“小孩子傢傢的,就知道要抹發油瞭。我都好幾十歲瞭,也沒抹過那些東西。”
她意有所指的看瞭一眼莊世農。
莊世農正想說什麼,莊雲黛又細聲細氣的開瞭口:“爹,倒不是我鋪張浪費,實在是彤彤的頭發……”
說著,莊雲黛輕輕的嘆瞭口氣。
莊世農現在是一顆心都撲在瞭兒女身上,一聽這事有關彤彤的頭發,立刻緊張起來:“彤彤的頭發,怎麼瞭?”
莊雲黛又嘆瞭口氣,細聲細氣的跟莊世農發愁道:“彤彤的頭發,爹你註意到瞭嗎?比尋常小姑娘的頭發要黃一些。”
莊世農連連點頭,他昨兒就發現瞭,好似彤彤的頭發,看著是要偏黃一些。
他還以為,小孩子都這樣呢。
可看現在他傢黛黛這麼正式的提出來,定然是不正常的。
“那咋辦?”莊世農頓時緊張起來,已經在盤算瞭,不知道軍中的神醫瘸子白,能不能治這個。
“有啥大不瞭的,”莊李氏直撇嘴,有點不滿的嘀咕,“黃毛丫頭黃毛丫頭,頭發黃一些不正常嗎?”
莊世農聽著這話不大高興。
莊雲黛沒理會莊李氏,隻跟莊世農給嘆氣:“之前也帶彤彤去看過,說是打小營養太差瞭,頭發又黃又柴。我這精心給彤彤養瞭大半年,這才稍稍好瞭些……爹是沒見先前,彤彤的頭發更黃。而且……”
莊雲黛垂下眼眸,“爹註意到瞭嗎?彤彤跟阿期今年七歲瞭,生得卻比同齡小孩要矮小不少。也是因著,彤彤跟阿期打小吃得太差瞭。”
她淒淒一笑,“天天吃米糠,肉腥從小到大都不見一口,哪裡來的什麼營養呢?”
聽到這,莊世農就難受得緊。
說一千道一萬,是他自兩個孩子出生起,就一直缺失瞭他們的成長。
這都是他這個當爹的責任。
“所以——”莊雲黛話音一轉,輕飄飄的看瞭一眼莊李氏,“奶奶也別跟我爹說多辛苦多辛苦瞭,您再辛苦,也不是為瞭我們二房。”
她沒說半句重話,莊李氏的臉卻倏地紅瞭起來。
莊世農難受極瞭,坐在那兒說不出話來。
莊雲黛說瞭這些,也就自顧自的坐在那兒喝茶,吃點心。
莊李氏喝瞭一肚子的水,都沒能再拉著莊世農的手,好好說說知心話。
後面莊李氏實在撐不住瞭,她給莊世忠使瞭個眼色,莊世忠咳瞭一聲,同莊世農道:“二弟啊,這麼多年,你看你也一直沒在傢,你不知道,傢裡過得不容易啊……你看現在你回來瞭,是不是也該盡份心瞭?”
“大哥這話道理是沒差。”莊世農看瞭一眼女兒,又想起比一般同齡人都要瘦小的小閨女小兒子,他心痛極瞭,怒聲道,“但我在外參軍這麼多年,時不時的托人送回銀子來。這些銀子,足夠養傢,讓我的孩子們吃穿不愁。大哥說傢裡頭過得難,要不跟我說說,這些銀子都花去哪裡瞭?有一兩銀子,花到我的孩子身上嗎!”
莊世忠心虛的拔高瞭聲音:“那是你不知道傢裡多難——”
“我是不知道,但我有眼睛!”莊世農極為失望,“隻看大哥跟娘的衣裳,還有傢裡頭那寬敞的院子,就知道傢裡素日定然也算過得去!但我的兒女們呢,他們隻能吃糠咽菜,落得一個比同齡人要瘦小不少的身子嗎?!是挺難的,我看都難在我的三個孩子上瞭!”
莊世農越說越氣,他猛地起身,高聲喚來茶博士結瞭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