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冷風吹過，黎氏猛地回神。
看著那對父女越走越遠的背影，她顧不上什麼，趕忙沖上去，期期艾艾的叫瞭一聲“黛姐兒，孩他爹”。
莊世農先頓住瞭腳步。
“孩他爹”這個稱呼，已經好些時候沒聽到瞭。
莊雲黛跟著莊世農，也停下瞭腳步。
莊世農回身看向黎氏。
他不會說跟黎氏鬧得很僵，不管怎麼說，黎氏都為他生瞭三個天下第一好的孩子。
黎氏也不容易。
莊雲黛悄悄的看瞭一眼她爹。
她爹能這麼理智冷靜的處理黎氏這事，已經超乎她的意料瞭。
畢竟，她爹性子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心善帶來的軟，又有些堅持底線的固執。
“要不今天中午，咱們一道吃個飯？”黎氏調整瞭下表情，對著莊世農莊雲黛這對父女露出個有些小心翼翼的表情來。
她知道以她的容貌，這樣的表情，最是能挑動男人的心，“咱們一傢子，許多年沒有一道吃過飯瞭。”
莊雲黛沒吭聲。
她想看看莊世農的態度。
黎氏等著莊世農態度軟化，但莊世農卻仿佛對她的美色視若無睹，隻道：“眼下咱們也不是一傢子瞭，也不必一道吃飯瞭，也免得你那邊起什麼誤會。不過你要是想跟孩子吃飯——”
他轉頭問莊雲黛，“黛黛，你娘想跟你一道吃飯，你要是想去，你倆就去吧。”
說著，他便打算掏錢。
莊雲黛按住莊世農的手，同莊世農直白道：“爹，說什麼話，我娘素日裡做的那些事，已經夠讓我倒胃口瞭，又何必勉強一道吃飯呢？”
黎氏臉色刷的一下就變青瞭：“黛姐兒，你這叫什麼話……”
莊雲黛這死丫頭……
她咬咬牙，打算從莊世農身上再下下手，然而一抬眼，猛地看到莊世農那張橫亙著兩道可怕刀疤的臉，黎氏悚然一驚，急急忙忙別開瞭眼。
然而這動作做得太刻意瞭，莊雲黛莊世農都看得清楚。
莊世農倒是習慣被別人這樣對待瞭，沒說什麼，莊雲黛卻不大高興瞭，冷笑一聲，這黎氏，又想巴結人從人身上拿好處，又擺出一副這種樣子來，給誰看呢？
她懶得再搭理黎氏，隻催著莊世農：“爹，咱們快去找個茶水鋪把飯吃瞭吧，我怕一會兒涼瞭就不好吃瞭。”
“對對對。”莊世農連連點頭，天大地大，閨女的話最大，閨女精心給他做的好吃的，他可不能浪費瞭。
莊世農招呼著莊雲黛走。
走之前，莊世農還不忘跟黎氏道：“咱們之間緣分早就斷瞭，今兒補上這趟文書，你也隻管安心，我不會糾纏於你。希望你以後的日子能越過越好。”
莊世農說得很質樸。
黎氏愣瞭下。
回過神的時候，莊世農跟莊雲黛已經走遠瞭。
這次，黎氏沒有再喊住莊世農跟莊雲黛。
……
“對瞭，爹，”莊雲黛想起一樁事，“你戶籍的事，先前我跟衙門的人打聽過，說是你這種領瞭撫恤金的情況，最好是有你們軍營那邊的文書證明。”
莊世農倒也不急：“沒事，等我那任職文書下來，正好拿著去衙門補個路引啥的。”
莊雲黛點瞭點頭，沒有再問什麼。
事情發展到現在，其實正如她所料。
莊世農“死而復生”的事，早晚會傳到黎氏耳裡。就黎氏那個無利不起早的性子，說不得會再來糾糾纏纏的搞什麼幺蛾子。
為瞭以絕後患，當莊世農提議想去賣力氣下苦力的時候，她略加思索，沒有阻止。
果不其然，黎氏大概聽說瞭莊世農在做苦力的事，先入為主的認為莊世農往後就是個下苦人，沒什麼前途瞭，這樣，黎氏果真就積極主動的切斷瞭與莊世農的聯系。
莊雲黛抿瞭抿唇。
如果黎氏真是個重情重義的，聽說瞭莊世農還活著的消息，哪怕莊世農做著下苦活，也願意繼續回來跟莊世農過日子——那，莊雲黛看在莊世農的份上，也願意給黎氏一個機會。
但，話又說回來，黎氏若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她們的關系，也不會走到如今這樣的境地。
……
因著下午糧行的活不是很多瞭，也不需要多餘的苦力瞭，莊世農去問瞭一圈，便打算早些回去，傢裡的柴火好像也用得差不多瞭，正好他回去把柴都劈瞭。
莊雲黛又拉著莊世農去買瞭些淡化疤紋的藥膏。
莊世農還有些無奈，他知道閨女不怕，隻是介意旁人看他的眼神：“黛黛，咱們就別浪費錢瞭，先前買的那藥膏那麼貴，我也一直抹著，感覺就是平白浪費銀錢，一點用都沒有……”
他下意識摸瞭摸臉上的兩道刀疤，“是半點都沒淡啊。”
莊雲黛噘瞭噘嘴：“反正咱傢也不差這點錢，爹就先用著。我倒是知道一個方子可以祛疤的，但是咱們這地方藥材湊不齊……”
莊雲黛苦惱得緊。
有幾味藥，她甚至都不太確定，在這個時代有沒有。
看到閨女為瞭他這般苦惱，莊世農趕忙道：“好好好，都聽黛黛的。抹！我回傢就抹！”
莊雲黛這才展露笑顏。
父女倆一道往傢走，然而剛到水磨巷子頭，就聽到身後有人喜氣洋洋的喊他們：“老二！二丫頭！”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莊李氏的。
莊雲黛眉毛一挑，跟莊世農一道回頭。
莊世農倒是愣瞭愣：“娘……爹也來瞭。”
這次，來的竟不是莊李氏一人，還有莊老童生。
莊老童生端著架子，淡淡的“嗯”瞭一聲。
也就是這會兒，莊世農才發現，莊李氏跟莊老童生身後，還有個生得有些俊俏的男子，一身書生打扮，很是書卷氣。
莊世農不禁有些錯愕：“這位是……”
莊老童生咳瞭聲，卻沒有介紹。
還是莊李氏殷勤道：“老二啊，你忘瞭？這就是先前我同你說的那個，在咱們平嶺縣縣學讀書的那個讀書人啊！讀書好，人品也好，我帶來讓你們認識認識！”
莊李氏又招呼著那讀書人：“來來來，我給你介紹。”她指著莊世農身後的莊雲黛，“那就是我二孫女，咋樣，是不是生得漂亮極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