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你配嗎？
這幾個人別人不認識，但蘇長久和王香花是認識的。
這可不是公社裡的幾個領導嗎？
“哎呀，錢主任，劉主任，你們幾個怎麼來瞭？”蘇長久忙就上前握手。
聽蘇長久這樣說，蘇爺爺、蘇老三等人也想起來瞭，人他們其實都是見過的，就是不熟悉。
“這不是過來送一送咱們的幾位大學生。”錢主任喘著粗氣，還是開口瞭。
蘇小甜盯著這幾個人看，覺得太奇怪瞭，要來看大學生，怎麼不早些來？
要是再晚來一點點，人都走瞭。
蘇小甜哪裡知道，他們之前本來沒有打算來這一趟，可早上得到消息，說縣裡要對蘇傢這幾個娃表彰。
公社裡幾個領導一合計，既然縣裡都表彰瞭，他們公社裡不能不表示一下。
因此，急匆匆的就來瞭。
蘇爺爺讓蘇首溫等幾個人都上前給錢主任等幾個人打招呼。
錢主任幾個人這一路上自行車踩得飛快，總算趕上瞭，這會子見到人，顧不得說話，隻忙著喘氣兒瞭。
好半晌之後，幾個人才算喘順瞭氣兒。
“好，好，都是好苗子啊，蘇老爹，您這是好福氣，孫子個個出色！”錢主任感慨地說。
其他的幾個領導也忙應和說些溢美之詞。
蘇爺爺道謝。
“這是蘇小梅吧？巾幗不讓須眉啊，考得也不錯。”錢主任最後與蘇小梅說話。
蘇小梅垂眸搓著衣角，並不敢說話。
“多謝錢主任，我這個閨女，是個害羞的！”沈自珍迎上前笑著說。
錢主任便知道，這就是蘇小梅的後爹那個曾經在紅心大隊的住過的沈自珍。
現在人傢回去瞭，是大學的教授，要不是今天趕上，這樣的人，他們都見不到。
“沈教授您好您好，我聽人說，您在紅心大隊這兩年，沒少操心紅心大隊的教育，隻可惜您要回到大學校園裡去，要不然，我肯定要讓您給我們公社的孩子們都講講課！”
沈自珍笑著說瞭兩句，也就沒有什麼話瞭。
錢主任又將目光看向蘇長久，說道：“蘇隊長，聽說你的小閨女也考上大學瞭？”
“隻是省城裡的大學，算不得啥。”蘇長久忙就謙虛地說。
“也不錯瞭，省城的大學也不是誰都能考上的。”錢主任笑著說。
“您是公社裡的領導？”
忽然，從斜刺裡出來一個人，站在瞭錢主任的面前，可是將所有的人都嚇瞭一跳。
錢主任正色說道：“我是公社裡的人，你有什麼事？”
隻是，眼前這個人，和周圍似乎格格不入，周圍的人衣裳雖然都是補丁摞補丁，但洗得幹幹凈凈的。
眼前這人的衣裳，隻怕有三年五載沒洗過瞭吧？
還不等錢主任繼續說話，這人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開始哭訴。
“領導啊，你可要為我們小老百姓做主啊！”
“齊虎子，你給我站起來，這是幹啥？”蘇長久低聲呵斥。
這個齊虎子，這是幹啥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下跪，這是打算坑誰呢？
齊虎子沖著蘇長久瞪瞭一眼說：“公社裡的各位領導，你們看看，當著你們的面，我們的大隊長蘇長久都敢這樣罵我這個貧下中農，你們不在的時候，更是不拿我們當人看啊！”
說著，這個叫齊虎子的人竟然還掉眼淚瞭。
蘇長久嫌惡地看著他。
這個齊虎子，混瞭這麼多年，越來越回去瞭。
“怎麼不拿你當人看瞭？”錢主任看著眼前這個臟得不成人樣兒的齊虎子：“你先起來，你這麼跪著，別人看到瞭，也不知道會不會說我不當你是人！”
這樣一個自己都不當自己是人的，還指望別人拿他當人看呢？
齊虎子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樣又是跪又是求的，領導可能不樂意瞭。
他這一次的表現得倒是十分聰明，立刻站起來。
“領導，您別怪我，我就是太激動瞭！”
當然激動瞭，才商量著去公社裡找領導，誰知道，領導就主動送上門來瞭。
說不定，這就是天賜良機啊！
“他拿我們貧下中農不當人，還總是罵我們，這也就算瞭。可他竟然將我們集體的財產私下送給其他人，那是集體的資產，我們不能忍有人薅集體的羊毛。”
齊虎子其實是個特別慫的人，他一面說話，還一面偷偷看瞭好幾眼蘇長久。
蘇長久被氣得，幾乎不想和齊虎子說話。
“齊虎子，說話要憑良心！”最終，他隻是恨恨地說瞭這麼一句。
齊虎子卻因為蘇長久這一句話，擺出一副更加害怕的樣子。
“領導啊，你要給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做主！您這還在呢，您要是不在，他會利用大隊長的權勢作踐我這樣的小老百姓。”
蘇長久無語瞭，轉身根本不看齊虎子瞭。
“哦？還有這樣的事？”
錢主任說這話的時候，意味不明地看瞭一眼蘇長久。
蘇長久看到瞭錢主任這個眼神，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瞭。
錢主任的意思他明白，之前為瞭養雞場和養豬場的事，沒少和公社裡的領導們叫板。
為此，錢主任的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
“有！”
“那你說說，你們蘇隊長是怎麼薅集體的羊毛的！”錢主任似笑非笑地問道。
齊虎子看到錢主任這樣平易近人的樣子，原本的那點兒害怕都消失不見瞭。
“剛才他從大隊裡拿出錢，給瞭幾個奶娃娃一人五塊。您不知道，這幾個娃娃，都是他的本傢侄兒和外甥女！”
“還有這事？”
“領導啊，我可不敢說假話，我就是覺得不公平。我們小老百姓辛辛苦苦忙瞭一年，我還欠瞭大隊裡三塊五毛七分錢，咋得幾個奶娃娃就能一氣兒拿走五塊錢這麼多？”
越說，齊虎子覺得自己說得越有道理。
但錢主任卻明白瞭，這個叫做齊虎子的人，原來是個倒掛戶，可見平日裡確實是個懶得不得瞭的。
紅心大隊現在可是全公社最富裕的大隊，據說，基本上都沒有倒掛戶瞭，很多人傢年底的時候都分瞭不少錢。
“這個事兒啊？你知道他是為啥給這幾個娃娃給錢不？”
齊虎子當然知道是為什麼，但就算知道，也絕對不能說。
他遲疑的一下，將高高揚起的腦袋略微低垂瞭一下說道：“還能為啥，給自己傢人謀福利唄。”
蘇長久不開口，蘇老二已經壓制不住心裡的火氣瞭，摩拳擦掌就要沖上去揍齊虎子，被蘇老大給拉住瞭。
“你看看你，這性格啥時候才能改一改。”
被大哥這樣一拉，蘇老二雖然不情願，但到底再沒說啥。
“可是，我瞭解到的情況好像不是這樣！”錢主任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
齊虎子一愣，沒明白錢主任話裡究竟是什麼意思。
“領導，您這話是個啥意思？”
“我今天來，是代表公社來看你們大隊幾個孩子的！”錢主任邊說話，邊將目光看向一旁拎著包的幾個孩子。
他雖然不認識，但是猜測一下就能猜測到。
齊虎子還沒鬧明白，可是其他人卻都明白瞭。
錢主任今天可不是白來的，人傢就是為瞭老蘇傢幾個娃來的。
這個齊虎子，今天是討不到好，還要得罪人！
果然，之後就聽到錢主任又開口瞭。
“紅心大隊的孩子們都很厲害，我們今天過來，是代表公社，送上一份祝福的，希望這幾個孩子將來都能成為建設國傢的人才！”
“多謝錢主任！”蘇長久忙就上前對錢主任表示感謝。
有瞭錢主任，今天拿出來的這筆錢，就算過瞭明路瞭。
之前雖然拿瞭錢出來，但蘇長久心裡其實是沒底的。
齊虎子聽到錢主任這麼說，又看到錢主任拿瞭信封出來，也明白錢主任也是送錢來的。
他盯著老蘇傢的幾個娃看瞭一眼，眼底眉間都是嫉妒恨。
老蘇傢這是走瞭啥運道，怎麼一個個都是給他們送錢的？
哼，肯定是為瞭巴結陳子安那個縣裡的領導。
沒有一個好東西！
齊虎子心情壞得不得瞭，劉秀英在一旁，差點兒將眼前的大樹皮都扣禿嚕瞭。
怎麼會這樣？公社的領導也是來送錢的？
一樣是蘇傢人，為啥都給大房那邊送錢，自傢這邊就不配有錢？
劉秀英百爪撓心的難受，隻恨不得上前將錢主任手中的信封都搶過來。
但她不敢！
“又不是給你的，你道謝幹啥？”錢主任瞪瞭蘇長久一眼。
這個蘇長久，是個犟驢脾氣。
養豬場和養雞場，一個大隊獨霸，過年前，讓他多交一點生豬，他還有意見，說當初就是這樣說定的！
哼，他做這個公社的主任容易嗎？不就是為瞭讓公社裡的人菜裡應能多放兩塊肉？
他們這些人，聽著是幹部，光鮮得很，可實際上，平時吃的，不是白菜炒粉條子，就是炒洋芋，一點油水都沒有。
誰知道，蘇長久不配合算瞭，還給紅心大隊的人大肆分肉。
聽說一個人就分瞭好幾斤肉，也不知道，吃那些肉的時候，蘇長久覺不覺得虧心！
想想心裡就不舒服！
但不舒服歸不舒服，錢主任還是從口袋裡摸出一摞信封兒。
“快讓你們大隊的大學生過來，我看著這樣子是打算出發瞭吧？別耽誤時間！”
錢主任覺得，自己要是繼續留在紅心大隊，肯定要壓制不住火氣。
算瞭，趕緊將心意表示瞭，快點離開！
蘇長久忙就招呼蘇首溫等人過來。
錢主任看著眼前的三男一女四個年輕人，疑惑問道：“你傢閨女呢？”
“錢主任，我傢閨女就算瞭……”
錢主任冷哼一聲：“咋能算瞭？咋得？你閨女和別人不同啊？”
這話都問出來瞭，蘇長久也不敢繼續說什麼，招手示意蘇小草也過來。
蘇小草低垂腦袋，站在蘇小梅的旁邊。
“不錯，不錯，看著就是出色的娃娃！”
錢主任雖然對蘇長久沒個好臉色，但對幾個娃那是真心贊許！
又說瞭幾句鼓勵的話，就是讓幾個人認真讀書，將來報效國傢之類的老生常談，但這時候說出來，卻顯得激情飛揚。
最後，錢主任走到蘇首溫等幾個人的面前，五個人一人給瞭一個信封。
蘇首溫捏著手裡有些厚度的信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道謝，並表示不會辜負領導的叮囑。
“錢不多，我們公社是個窮公社，你們不要嫌少！”
錢主任忽然覺得，這二十塊錢有點兒拿不出手瞭。
這幾個娃，放在全省都很優秀，可他竟然隻拿出二十塊錢。
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也沒別的辦法，公社裡也窮啊！
一個人二十塊，已經是公社能拿出來的最多的錢瞭。
畢竟，要給紅心大隊的幾個大學生給，就得給其他大隊的大學生也給。
索性的是，紅心大隊一口氣考瞭五個，其他大隊加起來才三個。
沒錯，錢主任直接將康藝葉這個大學生給忽略瞭，似乎根本沒有想起來還有這麼一號人一樣。
可他想忽略，康藝葉卻不願意讓她忽略。
就在幾個人剛道謝之後，康藝葉從人群裡沖瞭出來。
“錢主任，您可不能厚此薄彼，雖然我是知青，但也是紅心大隊的人，您不能隻給他們錢，不給我！”康藝葉直接開口。
錢主任愣瞭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這個女人就是康藝葉瞭。
他忍不住蹙眉。
康藝葉看錢主任不理自己，眼珠子一轉，又說話瞭：“錢主任，您是公社裡的領導，可不能像大隊裡的人一樣，對我這樣紮根在基層，立足在基層的人有敵視態度。”
蘇長久臉色瞬間難看瞭起來。
康藝葉這個女人，真是越來越沒皮沒臉瞭，這話是個啥意思？
這不是分明給領導說，他排外？
蘇長久悄悄看瞭一下錢主任的臉色之後，剎那間就放心瞭許多。
“你的情況我知道，你參加高考，也確實考上瞭，可是你自己衡量一下，你考的學校和他們幾個一樣嗎？”錢主任冷著臉問道。
這個女人，是全公社最大的恥辱。
為瞭這個女人，他可沒少被其他公社裡的主任們笑話。
給他錢，怎麼可能？
要是有可能，他是真的恨不得將這個女人給凌遲處死。
不過，以後這個女人就要走瞭，而且，肯定是再也不回來瞭。
想到這裡，錢主任甚至有一種禍害走瞭的輕松感。
康藝葉擰眉。
話是這樣說不錯，蘇傢這些娃，考上的都是大學，而她的成績隻夠上個大專的。
雖然她是京城的大專，可大專就是大專，和在哪裡沒有關系。
“可是，我好歹也是拿瞭通知書的人！”康藝葉覺得，就算是考上瞭大專，也比別人優秀的多。
錢主任冷哼一聲說：“康藝葉，人要懂得知足！問出這些話之前，你應該想一想，你配嗎？”
說罷這話，錢主任不再理會他，隻催著蘇首溫等人離開。
康藝葉沒想到錢主任竟然會這樣一點面子都不給，直接問她配不配。
她當然配，一樣是憑本事考試，她為什麼不配？
可這話她到底說不出來，隻能攥緊拳頭咬著牙齒。
蘇老三擔心縣裡的領導等的時間長，與錢主任等人告辭之後，忙就催促傢裡人都上車。
老蘇傢的人也不想繼續看康藝葉這個女人，遂很快上車。
蘇老三最後一個上車，然後啟動車子，快速離開紅心大隊。
吃瞭滿嘴汽車尾氣的錢主任等人，面上不見一點惱怒之色，反而都是笑容。
這些娃是奔著好前程去瞭啊！
再回來的時候，或許就都不一樣瞭！
“錢主任，要不，今天中午去我傢裡坐坐？”蘇長久賠笑說。
錢主任看瞭他一眼，問：“有肉吃嗎？”
“有，有。”蘇長久忙說。
“既然有肉，咱們就去，今天去瞭，將他傢的肉都吃光！”錢主任手一揮，沖著身後的幾個人說。
他這幅模樣兒，顯而易見是吃大戶的樣子。
後面跟著的幾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看起來，這個蘇長久也不是這樣不講情面嘛！
最少來瞭之後，還是願意給他們吃肉。
蘇長久忙招呼公社裡的領導們往自己傢走去。
蘇小草也是個聰明的，趕在父親前面回傢報信去瞭。
康藝葉看著遠去的幾個人，心裡那個恨啊。
一雙手緊緊的攥著，隻恨不得能將蘇長久等人瞪出個窟窿來才解恨。
如果是別人，或許還會有幾個人留下安慰兩句。
但康藝葉，根本沒有人願意理會。
大隊裡的女人們怕自傢男人心疼這個女人，一個個扯著自傢男人離開。
離開之前，還不忘記狠狠的瞪她一眼。
原本想要錢的康藝葉沒有得到錢就算瞭，甚至還被這麼多的人鄙視，心中的難堪可想而知。
再說老蘇傢眾人很快就到瞭縣城。
蘇奶奶等人直接回傢去，而蘇老三則是帶著傢裡的娃們直接去瞭縣一中。
縣一中的會議室裡，縣上的好幾位領導都在，其中就包括瞭陳子安。
“子安，這就是你傢的侄兒和侄女們？”看到幾個孩子進門，康書記笑著問一旁坐著的陳子安。
“是的，書記！”陳子安笑著應瞭一聲。
蘇傢的娃兒們爭氣，他這個當姑父的也覺得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