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書生彎起唇角,垂下的細長眸子裡卻閃過冰冷陰鬱的殺意。
但是下一刻,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打鬥聲,隨後是有人厲聲大喊——
“看見刺客瞭,抓住他!”
那侍衛長臉色一冷,立刻招呼正在搜查的手下:“怎麼樣,裡面可有異常?”
負責搜查的侍衛們都搖瞭搖頭:“內院隻有剛殺好正在懸掛風幹的豬肉,但空無一人!”
這倒是跟明蘭若說的一模一樣,並無可疑之處。
侍衛長一蹙眉,對著明蘭若抱拳:“王妃,打擾瞭,請速速離開,此地危險!”
匆匆交代完畢之後,他立刻轉身向門外奔去,厲聲道:“追刺客,不要放跑一個人!”
說罷,一群人殺氣騰騰地提著刀劍向門外,瞬間院子裡就清凈瞭下來。
明蘭若這才捂住心口松瞭一口氣,還好景明動作及時!
隨後,她也顧不上白衣書生,立刻奔出門外,讓車夫將她們的馬車趕瞭過來。
等到車夫幫忙把無名師傅放進車廂裡時,景明也已經氣喘籲籲、有些狼狽地溜瞭回來。
她剛才按照明蘭若的吩咐,蒙面假裝秦王,吸引太子人馬的註意力,費瞭好一番功夫,才勉強脫身。
“去把上官宏業弄下來,塞進馬車裡!”明蘭若壓低瞭聲音吩咐景明。
景明得瞭命令,躍上房梁,將半昏迷還死死扒拉住房梁的秦王給弄下來,塞進馬車裡。
“好瞭,大小姐,咱們快走!”景明低聲道。
明蘭若點點頭,看向一邊的書生,忽然秀眉一蹙:“這人必須跟我們一起走!”
如果留這個白衣書生在這裡,他要出去亂說話,一定後患無窮。
景明立刻忠誠地執行明蘭若的命令,毫不客氣地拎著白衣書生的腰帶,把他一把拽上馬車。
“嘖,這小子長得漂亮,就是看著瘦骨伶仃的,還挺沉!”她嘀咕瞭兩句。
被像貨物一樣提上車,那白衣書生臉色不太好,但還是乖覺地爬起來在角落坐好。
車夫立刻一揚鞭子策馬而去。
隱藏在院子裡各個角落陰影裡的神秘黑影們面面相覷——
天,主子爺……這是被“抓”走瞭?
他們要怎麼辦?
馬車上,明蘭若略松瞭口氣,拿瞭銀針給那白衣書生手腕紮瞭幾針:“好瞭,你可以說話瞭,但有些話,不該說的,別說。”
白衣書生看著她,喑啞斯文地道:“小生知道的。”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宮中禮儀?”明蘭若收拾著手裡的銀針,仿佛不經意地問。
白衣書生輕聲道:“小生單名一個隱字,大傢都叫我阿隱或者隱書生,江南傢裡已經沒瞭親人,我又幾次落榜……”
他頓瞭頓,仿佛很有些羞愧:“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實在沒瞭生計,曾想要賣身進宮,跟著買辦司的公公學過一點宮中禮儀,想進宮謀個前程。”
明蘭若沉吟著點頭,買辦司就是負責采買宮女和太監的。
裡頭的公公們也確實有挑落魄讀書人進宮當太監的任務,給這些讀書人的賣身銀也是尋常賣身進宮普通人的十倍。
畢竟,隻有讀過書的太監才能到禦前和各宮娘娘面前伺候筆墨。
當然,這種事對讀書人而言是極大的羞辱,所以不是走投無路,他們也不會去做這種事。
明蘭若打量瞭下那書生,確實是公公們喜歡的樣子,斯文、年輕而秀氣,還是個書生。
“那你怎麼又不進宮瞭?”景明懷疑地盯著他。
白衣書生蒼白的臉染上一點緋紅,似有些尷尬又慌張地扯著自己的衣袖:“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還沒成婚,想要給傢裡留個孩子,再……再進去,而且我還沒完全想好……怕疼。”
他那漲紅瞭臉努力辯解的樣子倒打消瞭明蘭若的不少懷疑。
切子孫根哪有不疼的,比生孩子還疼。
而且男人,尤其是讀書的男人,就算下定決心為瞭前程斷瞭子孫根,也會想留個後的。
嗯,除瞭……蒼喬,是個例外。
如果不是她,他大概一輩子就真的隻能到死都是太監瞭。
明蘭若冷冷地道:“隱書生,本王妃雖然是寡居,但在太後娘娘面前還是能說上話的,你若能協助我安全回到行宮,必有重謝,但如果你亂說話,太子也不過是把這‘刺客’抓走,但我保證你一定會沒瞭腦袋。”
隱書生一副不安的樣子點頭,垂下眸子,似受瞭驚嚇。
原來,她竟有殺伐果決的一面……倒是叫人驚喜又不安。
但馬車沒走太久,路邊忽然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吵鬧聲。
“閃開!”
“閑人規避!”
明蘭若掀開簾子看向窗外。
“快點離開街道回傢,全鎮戒嚴,所有人不得離開湯泉鎮。”有全副武裝的士兵殺氣騰騰地開始沿街封鎖,扯著喉嚨大喊。
她心裡咯噔一下,立刻放下窗簾,蹙眉:“看來咱們是出不去瞭!”
太子抓不到秦王,怕是要封鎖整個湯泉鎮一個個搜。
“大小姐,怎麼辦!”景明握住腰間的雙刀,臉色沉瞭下去。
先夫人讓她師從八十萬邊軍總教頭,師傅說她根骨絕佳,從小學的都是殺人,和掩護主將千軍萬馬殺出重圍的本事。
她自問有本事帶著大小姐沖出去。
但是要帶著一個昏迷、一個受傷,還有一個文弱書生,那就麻煩瞭……
明蘭若看瞭一眼車上這情況,腦子飛速轉動起來。
一隻修白的手忽然輕輕拉住瞭她的衣袖,隱書生有些不安的聲音響起:“我……我住的客棧就在前面,我是那的賬房先生,王妃要不要先去避一避?”
她轉眼瞧著他。
書生年少,秀氣的臉皮下,一點紅痣,有些妖異卻又更顯他容貌氣質清秀,一臉誠懇而不安地看著她。
馬車忽然顛簸瞭一下,明蘭若沒坐穩,一下子撞進隱書生的懷裡。
一雙修長的雙臂立刻抱住瞭她,順手護住瞭她的額頭。
明蘭若隻覺得跌進瞭一個好聞的胸膛,入鼻是帶著新雪味道的書卷氣。
她撐在他胸膛上的手,忽然一停。
掌心下,棉袍有些單薄,但是卻依然能感覺到他胸膛下肌肉線條分明。
略一摸索,就能發現他小腰雖修窄,卻莫名堅硬結實,肌肉充滿瞭爆發力。
他的身材怎麼那麼好……好得不像一個從未鍛煉隻會讀書的書生。
明蘭若狐疑地抬起眼看他,本能地又摸瞭幾把。
隱書生被她摸索得眼底浮過暗光。
他細白的臉上浮出羞恥的紅暈,忽然反手擋住明蘭若的纖手,顫聲道:“王妃寡居,小生雖為瞭謀個前程也想過賣身進宮,但……不是那種賣身權貴暖床的人,您別摸瞭……”
明蘭若一呆:“……”
景明聞言,板著臉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在放什麼屁!“”
明蘭若紅著臉抽回手,不悅地輕咳:“咳,沒錯,這隻是意外,你這書生,再胡說八道,我就……。”
“我傢主子看上你,摸你一把怎麼瞭,讓你暖床是你的福氣,懂?”景明冷著臉惡狠狠對著隱書生道!
明蘭若眼角抽瞭抽:“……”
被景明拎在手裡的白衣書生,一臉“弱小、無助、又可憐”,仿佛她隨時要來蹂躪他一般。
明蘭若揉瞭揉眉心,深吸瞭一口氣:“景明,松開他。”
景明小時候跟著她師傅每年都要去軍營裡呆一段時間,養得性子有點“豪放不羈”,怕是要嚇死這小書生瞭。
景明依照命令松瞭手,白衣書生這才靠著車壁喘氣,按住衣領不敢看她們。
明蘭若輕咳一聲:“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去你幹活的客棧罷,待本王妃順利脫身,必有重謝!”
不管隱書生值不值得信任,都好過現在迎面撞上沿街盤查所有馬車的官兵!
隱書生這才垂著眸子,乖乖點頭:“是。”
景明看瞭眼隱書生,心底有點不解。
難道大小姐是被秦王傷透瞭心,現在不喜歡那種武夫,喜歡這種白斬雞一樣弱不禁風的男人瞭麼?
好吧,不管大小姐喜歡什麼男人,哪怕喜歡個太監,她也會把人送到大小姐床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