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以然也從馬車上探出頭來,瞥見沈雲玥低頭喁喁私語的樣子。
到底是沒喊她過來。
想到前面傅玄珩拼命也要救沈雲玥,心底對傅玄珩的芥蒂也消散瞭。
默默地回到瞭馬車裡。
她歉意地看著劉斐菲,“斐菲。雲玥在照顧玄珩,我們都在你身邊陪你。”
劉斐菲點點頭。
她恐懼之中昏頭瞭。
怎麼能讓沈雲玥一個姑娘過來?
“嬸子,我方才昏頭瞭。怎麼都不該讓雲玥妹妹過來。”
劉斐菲虛弱地淡淡一笑,“我再含一根參須,這會存瞭力氣。
嬸子,萬一我有個好歹。你們替我把孩子留著,玲寶也就托付給你們瞭。”
沈周氏見兒媳婦話裡的意思。
忍不住紅著眼睛訓她:
“你又胡說,這一胎定是個小子。
淘氣得很,才會在這時候想出來。跟他爹一樣淘氣。”
劉斐菲想起也不過二十來歲,便成瞭刀下魂的夫君。
心底生瞭無限的力氣。
等著陣痛過後,大叫一聲。
很快……
馬車裡傳來瞭孩子響亮的哭聲。
流放路上。
從來隻有送人頭。
這是第一次有新生兒出生。
聽著聲音就知道這孩子不錯,哭聲洪亮有力氣。
哭瞭幾聲,似乎表達對周遭的不滿。
跟那些匪徒拼勁力氣的解差癱倒在地上。
彭疤臉的臉上,那條疤痕抽動瞭下。
“咱們做這行也十來年。還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孕婦很難活到半路。”
這幾傢也有好幾個孕婦,可如今死的死,流的流。
隻有劉斐菲活著生瞭孩子。
老黃頭吧嗒嘴巴,搖晃著水袋裡不多的酒。“奶奶個錘子,老子這是捅瞭土匪窩瞭。”
“頭。咱們有幾個人重傷。”小六子一瘸一拐地挪過來。
他也受傷瞭,不過傷勢不重。
“抬去找陳府醫。咱們原地休息吧。”彭疤臉冷聲。
小六子瞧瞭眼他們所處的地方。
懷疑自己聽錯瞭。
“頭。咱們就在這歇息?離這不遠可是土匪窩。”
彭疤臉沒好氣地瞪瞭一眼,嗡聲:
“你看誰還有力氣走路?”
頓瞭頓,他摸著下巴看向遠處的山頭。
瞇眼冷笑一聲:
“正經的土匪誰敢動安王府?”
“好吧!”
小六子趕忙去安排,大傢聽說原地歇息也不敢說話。
和土匪在打鬥的那夥人,乃是大周朝唯一擁有丹書鐵券的安王府的人。
老安王是異姓王。
敢拉著當今皇上辯論。
前些年,老安王以身體抱恙為由。交瞭兵權,請命回到祖地生活。
在嶺南一帶,是說一不二的王。
嶺南瘴氣之地,世人隻知安王府不知大周皇。
難怪解差們一改劃水的樣子,拼瞭老命也要幫安王的人打土匪。
沈雲玥聽說的時候,晦暗不明的眼神落在小男孩身上。
正經的土匪又怎敢動安王府的人?
這個小傢夥……
何傢和裴傢相繼派人過來找安王府的小男孩玩。
小男孩的一雙小手緊緊握著沈雲玥的衣角,似乎被今天的事情給嚇傻瞭。
大牛抱著舒寶,一隻手拉著玲寶。
蹲下來逗弄小男孩。
誰知道他隻看瞭一眼,便不耐煩地轉過頭去。
大牛驚訝不已:
“玥小姐,咱們人見人愛的玲寶和舒寶,在他眼裡變成煩人精瞭嗎?”
沈雲玥沒有錯過小男孩臉上嫌棄的神色,安王府的護衛大多數去包紮醫治。
兩個傷勢輕的就坐在旁邊。
聞言抬頭解釋:
“我們小世子打小不喜歡女孩子。在他身邊服侍的都是侍衛和小廝。
這次陪同老管傢前往雲州城,是因為小世子身體原因。”
沈雲玥詫異地斜睨瞭在陳運霆那裡的老人傢,身穿祥雲錦袍居然隻是管傢?
似乎看出瞭沈雲玥的疑問。
侍衛沒再解釋,隻是移開瞭目光。
沈雲玥知道必然有內情,她摸瞭摸安王小世子的發髻。
“姐姐給你看看傷口?”
安王小世子乖巧點點頭,指著自己的腿。露出一條血淋淋的傷口。
不過五六歲的年齡,愣是一聲沒吭。
沈雲玥俯身在傅玄珩耳邊輕語。
隨後從包袱裡拿出藥膏,先替小世子清創再敷藥。
最後包紮。
一氣呵成,速度又輕又快。
旁邊的侍衛抱拳:
“沈姑娘是醫女?”
沈雲玥搖搖頭,“我夫君身體不好,照顧多瞭便會瞭。”
旁邊的侍衛瞥瞭眼傅玄珩,心道原來是少年小夫妻。
“小世子是有頑疾嗎?”沈雲玥瞧著小男孩抿著嘴巴,很是煩躁的樣子。
再摸瞭他額頭,微微的燙人,明顯是生病之人。
那侍衛瞧著沈雲玥是個有主意的人,加之小世子就連他母妃都不怎麼親近,卻喜歡親近沈雲玥。
自然是多說瞭幾句話。
“回沈姑娘的話,我們小世子本就有天生不足之癥。
從京城回嶺南的路上奔波勞累,前幾日染上瞭飛蛇癥,郡王妃先行回嶺南瞭。
讓老管傢帶著小世子去雲州城找神醫。”
侍衛說瞭這幾句便不再說話。
安王府小世子一副可憐巴巴又很冷酷的表情。
沈雲玥卻砸出瞭味道,兒子生病母親卻先行回府。
這母子關系不咋地。
在現代,飛蛇癥是很簡單的事。
用點抗生素就行,可這個年代卻是很危險。
沈雲玥想到瞭安王府,再瞄瞭一眼躺在地上動也不能動的傅玄珩,心裡早已經為這個少年做起瞭打算。
安王府的老管傢從陳運霆那踱步回來。
陳運霆跟在老管傢身後,舉手投足間多瞭有意結交的想法。
“原來是飛蛇癥,說來也巧。我前些日子得瞭幾粒藥丸,恰好就是治療飛蛇癥的藥。”沈雲玥從荷包裡拿瞭一粒白色的藥丸。
伸手向安王府侍衛拿水袋。
“這藥給小世子吃吧。”
侍衛遲疑瞭下,抬起眼睛看向走過來的老管傢。
不等老管傢示意,那小世子已經靠近沈雲玥,張嘴讓她喂藥瞭。
沈雲玥涼涼地瞥瞭一眼心驚膽戰的侍衛,將手裡的藥丸喂給瞭小世子。
伸手摸瞭摸他的腦袋,“去喝點水。這藥丸有點苦。”
小世子眉頭皺瞭皺,隨即整個臉擰在一處。
伸手指著侍衛手裡的水袋,急切的讓他擰開。
他接過來咕嚕咕嚕灌瞭好幾口水,才可憐巴巴的嘆瞭一口氣:
“姐姐,好苦。”
“我還以為你變成個小啞巴。原來會說話啊。”沈雲玥從荷包裡拿出一個紙包,裡面躺著兩粒梅子幹。
拿瞭一粒喂給瞭小世子。
“吃瞭就不苦瞭。你安靜地睡一會,等會我給你塗藥膏。”
沈雲玥這會不得空,也不想把手裡的藥膏給別人。
小世子抿唇點點頭。
老管傢胖胖的身體晃過來,咧著嘴一臉慈祥的笑:
“小世子,咱們回馬車上去睡吧。”
他看瞭看遠處的馬車,又瞥瞭一眼躺在地上的傅玄珩。
糾結的眉頭擰緊,隨即掀開傅玄珩的披風鉆瞭進去。
一雙小手緊緊抱著傅玄珩的胳膊閉上瞭眼睛。
速度之快,讓大傢都來不及拉開。
傅玄珩頭腦很清晰,隻是睜不開眼睛。
周邊發生的事情聽得很清楚,自然也知道那個安王府小世子蹭自己的披風睡覺。
氣得他想將這個小子丟出去喂狗。
他不喜歡別人靠近他,除瞭沈雲玥以外勉強接受沈雲正和傅玄笙。那也是僅限於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
傅玄珩的臉色鐵青,看起來更嚇人瞭。
唯有沈雲玥知道是什麼原因,靠近傅玄珩低下頭在他耳邊安撫瞭兩句。
柔弱無骨的小手順瞭他的胸口。
這才將傅玄珩給安撫住。
小世子呼吸平穩下來,睡得那叫一個香甜。
老管傢對著沈雲玥抱拳:
“小姑娘,老夫多謝你的救命之恩,還救瞭我們小主子。”
“老先生不必多禮。我不過是遇上瞭而已。”沈雲玥站起來囑咐影風過來照顧點傅玄珩,她走到馬車旁問瞭幾句話。
莫以然已經知道那是安王府小世子。
嚇得兩腿跟篩糠子一樣,她前面可是把小世子往土匪那裡推。
要是安王府的人有心找茬……
“雲玥。”
莫以然一張臉慘白,小聲的喊瞭沈雲玥,左右看瞭看。
“方才,娘親不是有意的,我也是為瞭你好。”
沈雲玥心底嘆息,莫以然不是壞人。隻是一貫以來順風順水的生活,讓她有的時候分不清該怎麼做。
“娘,你跟小世子道歉,知道嗎?”
“我,可我……。雲玥,你替娘跟他說一聲對不起好不好?”莫以然終究是抹不開面子。
她垂下眼睛,無聲地落淚。
仿佛受瞭無盡的委屈,瘦弱的肩膀還在輕微地顫抖。
沈雲玥無奈的嘆瞭一口氣。
“我還是希望你去說,但我也會替你跟他說。”
莫以然聽到這裡抬起頭來,感激地睇瞭一眼沈雲玥。轉移瞭話題:
“斐菲生瞭個小子,就是有點瘦弱。你要不要看看……。”
“大冬天的,別吹瞭風。馬車裡換會氣,再燒個暖爐。”沈雲玥說完這話抬步離開。
留下抿唇又想哭的莫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