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玥看瞭看小雀臉上冒著細細的汗珠,兩頰旁邊的雀斑更明顯瞭。
淺笑道:
“去找穆雅,她今天煮瞭祛暑的甜湯。外祖母肯定喜歡喝,還有給你們熬瞭綠豆湯。”
小雀擦瞭臉上的汗水,“多謝少夫人。奴婢去找穆雅姐姐,先給老夫人和大夫人拿些甜湯來。”
“去吧。”
早有大丫鬟打起簾子,朝沈雲玥笑道:
“老夫人和大夫人正在裡面說話。外面天氣熱,少夫人快進來涼快涼快吧。”
“嗯。外祖母這兩日精神如何?”
“比在京城好多瞭。往常到瞭夏天都會懶得動,吃得少。
今天早起吃瞭一大碗小餛飩,還喝瞭一碗甜粥。有村裡孩子拿過來的菱角,老夫人瞧著喜歡得緊。
命奴婢拿瞭銅錢賞瞭孩子們。說是往後再有這些新鮮的玩意,還叫送過來。”
屋裡放瞭兩個大水缸,裡面全都放滿瞭冰塊。
等到冰塊消融得差不多,便有小廝過來換新的冰塊。
窗戶上糊瞭嫩黃色的紗窗,風透過紗窗吹進來,又阻擋瞭蚊蟲。
畢竟在山腳下是有蚊蟲的。
窗外還種植瞭幾棵四季桂以及別的植物,花香的時候有絲絲縷縷香氣飄入。
今年夏天比往年都要熱。
沈傢和傅傢的冰塊比較多,沈雲玥都是讓小廝們不必省著用。
就連隔壁的盧傢,沈雲玥也是每日讓小廝送去兩桶冰塊。
這些冰塊自然是給盧傢主和盧老爺子用的。
至於其他人。
可是沒有這樣的待遇。
沈雲玥轉過瞭繡著春熙圖的屏風,莫老夫人歪靠在美人榻上。
莫大夫人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手裡拿著賬本子在看得仔細。
她朝沈雲玥招招手,又指瞭指歪靠在榻上打盹的莫老夫人。
“母親夏日乏困,說話間都能閉上眼睛睡覺。”莫大夫人拉著沈雲玥的手一起坐在瞭旁邊的榻上。
莫老夫人睜開瞭眼睛,細聲細語道:
“我不過是閉上眼睛,根本就沒有睡覺。”
“外祖母,是不是覺得在這裡無聊?”沈雲玥站起來坐在瞭莫老夫人旁邊。
莫老夫人抬手摸瞭沈雲玥的手。
細細地打量瞭眼,“聽說你這兩日很勞累,別累壞瞭身子。”
“嗯,聽外祖母的話。”沈雲玥笑瞭笑。
“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早起恍惚聽瞭一嘴,說是有人送信過來。”莫老夫人自從沈傢出事後,就很怕再有人出事。
沈雲玥收斂起笑意,到底是大傢族的老夫人。
即使身處後宅中,敏銳度不比常人低。
莫大夫人放下瞭手裡的賬本,也坐直瞭身體仔細地豎起耳朵。
莫老夫人讓給自己捶腿的丫鬟出去,“關上門。別讓人靠近這裡。”
“是。”
屋裡的兩個丫鬟走瞭出去,關上瞭門。待在門口的樹下,朝著這裡張望。
沈雲玥在裡面將皇帝退位,並且下的聖旨一事告訴瞭莫老夫人。
莫大夫人驚慌不已。
她努力地讓自己平息下來,沉聲道:
“夫君兄弟有幾個,可攏共就這麼一個妹子。斷然沒有和自傢女孩子斷瞭關系的先例,若是一傢子連女孩兒都護不住,那也沒話可說瞭。”
莫老夫人贊許地點點頭。
她慈祥地看向沈雲玥,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歲月的痕跡。
“你大舅母說得對,咱們莫傢榮辱與共,斷沒有不要自傢人的道理。”
“往後,可不許說理解支持我們的話。莫傢人做不出那事情,永遠不會舍棄自傢的女孩子。”
“你母親是,你也是。”
“咱們傢的人要無愧於祖宗天地。舍棄自己的孩子,算什麼無愧於心。”
莫老夫人和莫大夫人的一番話,說得沈雲玥眼中氤氳滿瞭淚光。
她握著莫老夫人的手,“外祖母,那我說第二條路。”
她將傅玄珩的意見說出來,莫傢得要兩手準備。
一個是歸入傅玄珩在京城中飛影樓的保護,以及和穆陽取得聯系。
穆陽回到瞭京城裡,短短的時日在飛影樓的幫助下,已經取得瞭楊傢的信任。
他如今換瞭一個身份,用已經死去的楊傢人身份回到瞭那裡。
短短幾個月時間,展露瞭自己的才華。
又處理瞭幾件事情,現在楊傢也有一定話語權。
不過這不是穆陽要的,他要的是將自己失去的雙倍百倍地拿回來。
將那些人踩在腳底下,讓他們嘗嘗被凌辱的滋味。
“還有,將沒入官場的幾個表哥表弟送出來吧。”沈雲玥想瞭想,輕語:“或者去遊學,或者來外祖母身邊盡孝。”
“亦或是去別的地方都可以。”
莫老夫人眼前一亮,她渾濁的眼睛裡露出一絲驚喜。
緩緩地點頭,露出贊嘆之色。
“你們雖說年輕,可頭腦子好使。想出來的法子,也最是穩妥。”
“就按照雲玥說的去辦。”
莫老夫人又看向莫大夫人,吩咐道:“你也寫一封信給以晟,在信裡跟他把事情說明瞭。”
“是。母親,我這就去辦。”
莫老夫人砸吧著嘴巴,“那個穆陽是誰?京城裡有姓穆的世傢嗎?”
沈雲玥淡笑道:
“外祖母,穆陽是穆雅的父親。他在京城裡有自己的生意人脈,還是有一定威望的。”
“那穆雅也是小姐瞭,怎麼到你身邊做個丫鬟?”
“她喜歡留在我身邊。穆雅確實是個大小姐。”沈雲玥並沒有要穆雅的賣身契,將來也會讓穆雅回到她父母身邊。
莫大夫人想到瞭莫幼婷,嘴角噙著笑意。
“在雲玥身邊歷練瞭更好,免得將來一無是處。”
幾個人說開瞭,沈雲玥便起身來到門口吩咐丫鬟進來服侍。
小雀忙端瞭甜湯進來,嘴裡脆聲道:
“少夫人,方才沈傢大夫人送來瞭馬碲糕。說是夏天吃著最清爽。”
“嗯,端進去吧。”
沈雲玥並沒有留在這裡,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忙。
傅玄珩命令暗叁帶人將百傢村的佈防做到最極致,畢竟這裡的老人傢更喜歡待在村裡。
何況,百傢村村民的安全也是他們所考慮的。
沈雲玥站在沈傢門口。
入目的是蔥鬱的莊稼,後面的水田裡栽的糯稻已經有兩個手掌那麼高瞭。
遠處,有村民養的牛在草地裡吃草。
三兩隻山羊在不遠處。
幾隻蝴蝶忽遠忽近地飛著,耳邊有鳥鳴聲和知瞭的吵架聲。
太陽曬得人影都快沒瞭。
望著這一幅山村圖,她知道大周的寧靜不再有瞭。
今年夏天熱得異常,這本就是災害。
五王爺,真的會交出兵權嗎?
不。
他隻會揭竿而起,交出兵權代表交出生命。
這幾天,隻怕瑞郡王便帶人和雲珩殿。永和鎮也會陷入戰鬥中。
沈雲玥瞧著前面一隻蝴蝶飛瞭過來,忍不住拿著手裡的帕子去追蝴蝶。
那蝴蝶好似在跟她玩耍一樣,飛飛停停。
一道身影落在瞭旁邊。
傅玄珩眼眉帶著一絲寵溺,“雲玥,我替你捉蝴蝶。”
沈雲玥攔住瞭他,“不用瞭。到你手裡,隻怕蝴蝶死瞭。”
他細細看瞭沈雲玥,眉目之間全都輕松自然。
“外祖母和大舅母如我們所想的那樣?”
沈雲玥點點頭,“是的。雖說心裡想是一回事,可也怕娘親會失落。莫傢果真不同,玄珩若是有什麼變故,記得一定保護好莫傢人。”
他們在石寒州,鞭長莫及。
京城那裡,根本照顧不到。
傅玄珩上前將沈雲玥的左手放在手掌心,牽著她的手朝傢的方向走。
“你放心吧。再說瞭,大舅可不是一般人。”
“嗯。多一分保護,我也放心些。”
說話間,沈雲玥想要甩開傅玄珩的手。
“太熱瞭,誰跟你牽手?”
“再熱都不能松開我的手。”傅玄珩握緊瞭沈雲玥的手,說什麼都不願意松開。
太平山裡。
“啊……。”
“啊……啊……啊。”
山洞裡。
黑袍人掀開瞭臉上的袍子。
他看著空蕩蕩的山洞,以為自己走錯瞭地方。
可打開機關,回到瞭滿是棺材的地方仔細看瞭看。發現有人來過這裡,被人觸動瞭毒氣開關。
他發瘋一樣地怒喊。
那些金銀財寶,是他想要成事的關鍵。
如今,被人給截胡瞭。
“是誰?是誰?是誰偷瞭我的東西?”黑袍人一頭長長的黑發,就這麼散亂地披在頭上。
他一掌拍在墻壁上。
有石塊砸瞭下來,黑袍人沖著中間的棺材跪瞭下來。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沖動。”
不多時。
又一個黑袍人進來,來人一頭花白的頭發。
“老賊,發生瞭什麼事情?”
“有人偷瞭我們的財寶。我好不容易才裝滿瞭山洞,就這麼消失不見瞭。”
白頭發的老者狐疑地打量瞭他。
對方馬上炸毛瞭,“你這種眼神看我什麼意思?你覺得會是我拿走的嗎?”
白頭發的老者收回瞭眼神,幹枯如樹杈的手顫巍巍地摸著鎖鏈。
“不會是你拿走的。可是,什麼人能在你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財寶拿走?”白頭發老者摸著下巴花白的胡須,皺緊瞭眉頭。
“這些日子有什麼動靜?”
黑發老賊如瘋子一般的眼神,他咬牙道:
“是他。那天那個暗衛被我震斷瞭筋骨,我記得他當時就在外面的樹附近。一定是他們發現瞭這裡,趁機奪走瞭這裡的寶物。”
白頭發老者聞言抬起頭,隨即想到瞭什麼。
他搖瞭搖頭,“不會是他們。沒有那個本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再說瞭,他們的銀子全都是做生意得來的。”
黑發老賊抬起頭,惡狠狠道:
“你當然為他們說話。難不成就因為他們一點施舍,你就想忘記我們的打算嗎?”
“胡說。我怎能忘記?”白發老者怒斥:
“我隻是想利用那幾個聰明的孩子而已。我們人手可不足,真的靠我們養的那些孩子也不夠啊。”
黑發老賊氣得捶胸頓足。
“氣死我瞭,氣死我瞭。我要夜探百傢村,看看他們的庫房裡有沒有我的財寶。”
雁過留聲,人過留痕。
他總歸會找到證據的,不能不明不白地消失不見。
到那時候。
他要捏爆小偷的腦袋,就像捏爆眼珠子一樣。
“你去夜探可以。可別打草驚蛇。”白發老者佝僂著身體,朝中間那朵搖曳的花朵看過去。
他走到附近。
用幹枯的手輕輕地在旁邊走瞭個八卦的方式。
綁著鎖鏈的地磚,頓時打開瞭。
白發老者順著臺階,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黑發老賊嘴角噙著危險的笑容,也跟著走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