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被軟禁瞭半個月的太子爺容闕立在書房桌案前,正提筆凝神。
外面忽然傳來跌跌撞撞的疾跑。
“殿下,殿下!”
是明和的聲音,容闕手中狼毫毛筆輕輕顫抖瞭一下,抬眸朝大門口看去,眼底神色晦暗的讓人心裡難受。
明和氣喘籲籲從外面沖瞭進來,“殿下,蘇大將軍平安回來瞭!”
容闕捏筆的手顫瞭一下,筆啪嗒落在桌上。
好好一副賞雪圖,被落下的毛筆洇濕一團墨。
明路立在旁邊,瞧著他傢殿下,心裡疼的痙攣,忙道:“蘇將軍平安回來,殿下這些都值瞭,蘇將軍這次回京必定能多住些日子,殿下總能見上一面的。”
容闕揚瞭下顎,倨傲的將臉偏到一側,發酸的眼眶兜著醞不住的淚珠,終究是沒落下來。
三個月前,前線傳來戰報,蘇卿卿率兵攻打大齊,大捷。
班師回朝,卻半路遇上悍匪作亂。
皇上下令讓蘇傢軍順路料理悍匪。
料理悍匪原沒什麼,大軍過境,本就是應該的,但朝中有人作祟,說那悍匪本就是蘇卿卿自編自演,為的就是擴大功勛,揚名天下。
蘇卿卿率領蘇傢軍打瞭多少次仗,她要揚名天下還需要幾個土匪來演戲?
容闕當即秘密派人前往匪患之地,幾番查看,這悍匪的確是人為,但不是蘇卿卿自編自演,而是鎮國公自編自演。
那群悍匪人數不多,但卻圖謀一場瘟疫。
他們都是鎮國公府的死士,和蘇傢軍交鋒,不為別的,就為瞭把疫病帶入大軍。
才剛剛替大燕朝拓寬疆土的蘇傢軍,在和敵人作戰的時候驍勇得勝,回來卻被自己人這麼捅刀子。
容闕唯恐這些人得手,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得手,後果也是他不敢想的,立刻派瞭自己的人去搗毀這夥作亂之人。
鎮國公的計策沒有得逞,查出來是他從中作梗,讓宮中二皇子的母妃尋瞭容闕個不大不小的不是,逼著皇上將容闕禁足半月。
宮中婦人若是存瞭心的想要害人,而她又是皇上跟前得寵的能吹得上枕邊風的那個,害起人來簡直再方便不過。
容闕就是吃瞭沒有娘的虧。
這些年,跌跌拌拌總算是長大,茍延殘喘熬到瞭開牙建府的年紀。
他這十幾年過得,一直在失去,幾乎沒有得到過什麼,可隻有一樣,他哪怕付出性命也不願她受到丁點兒傷害。
閉瞭閉眼,容闕擺擺手,示意明和明路下去。
書房的門被關上,明路嘆瞭口氣,壓著聲音朝明和道:“你瞧蘇將軍氣色如何?”
明和搖頭,“太遠瞭,看不見,陛下親自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咱們殿下被禁足,那哪是我能混的過去的。”
頓瞭一下,明和扯瞭明路的衣袖朝外走瞭兩步,瞥瞭一眼書房的大門,苦著臉道:“我今兒聽內侍總管提瞭一句,好像陛下的意思是,想要把蘇將軍許給二殿下呢。”
明路登時心驚。
他們殿下是如何愛慕蘇將軍的他倆一清二楚,要是蘇將軍當真嫁給二皇子,他們殿下這苦日子是一丁點甜都沒瞭。
“這事兒得和殿下說。”明路捏著拳道。
明和搖頭,“說瞭如何,殿下現在在禁足期,出不去,若是讓他知道瞭,急怒攻心怕是身體遭不住的。
再者,殿下要是知道瞭,必定會想盡辦法出去。
萬一再惹怒瞭陛下怎麼辦,陛下本就不多待見咱們殿下,若不是為瞭和鎮國公抗衡,咱們殿下怕是早就不是太子爺瞭。”
“所以更應該告訴殿下瞭在,隻要陛下沒有找到新的人來和鎮國公抗衡,咱們殿下就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他不會真的有事的。”
這廂,明和明路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將消息告訴瞭容闕。
那廂,宮中。
蘇卿卿一戰大捷,被皇帝親率文武百官迎進宮,宮中早就備下慶功宴,隻等著滿朝歡慶。
進宮之後,有宮人引著蘇卿卿去一早備好的偏殿褪下鎧甲,換上尋常官袍。
尋瞭個借口將那侍奉的宮人遣散,蘇卿卿招瞭自己的心腹,右參將王宇,“今兒人群裡你見著太子爺瞭麼?”
王宇搖頭,“沒有,在城門口的時候屬下就專門瞧瞭一次,沒有太子爺,後來回宮也沒有。”
蘇卿卿皺眉。
這樣的場合,連五歲的小皇子都出來瞭,怎麼偏偏太子沒在呢。
“你得個機會打聽一下,出什麼事瞭。”
王宇領命,頓瞭一下,又道:“將軍,咱們是武將,如今又有這樣的功勛,和皇子們走的近瞭怕是不好。”
蘇卿卿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離開回京,她從不和任何皇子有任何來往,都避的幹幹凈凈。
可......
身體能避開,心呢?
她無法控制自己對那人的在乎和關切,盡管知道,一個身份微妙的太子爺一個戰功累累的武將,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有個好結果,可正是因為知道沒有好結果,她才會更不壓制自己心頭的那種情愫。
她剩下的,也隻有這些情愫瞭。
邊疆遼闊,寒風肆虐的夜裡,仰頭看著漫天星辰,這心總是要被什麼東西塞滿才好。
塞滿瞭,人才踏實。
捻瞭一下手指,蘇卿卿正欲再說什麼,已經有宮人來通傳前面宴席即將開席,她隻得作罷。
慶功宴上,熱鬧非凡,陛下開懷,群臣捧場,來給蘇卿卿敬酒的人也就絡繹不絕。
二皇子端著酒盞過來的時候,蘇卿卿已經被人灌瞭有三壇子,說不上醉瞭,但有些腳下踉蹌。
眼見二皇子上前,慌忙起身,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卻又疏離有加的接瞭二皇子這杯酒,全身上下都透著明顯的意思:離我遠點。
二皇子嘴角帶著嘲蔑的笑,看瞭鎮國公一眼,眼底赫赫:我任務完成瞭!
一收酒杯,轉身回瞭自己的席位,多一句話都沒說。
鎮國公氣的咬牙,卻也無法。
皇上瞇著眼睛似有若無的瞧著,忽然轉頭向身側的皇後道:“太子今年該選妃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