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淑蘭捂著臉抬頭,看著他猙獰的神色,如同吃人的猛獸。
她瀅瀅淚眼中除瞭恐懼,還充滿瞭陌生。
這個與她同床共枕二十栽的男人,此刻宛如一個陌生人。她實在沒法把面前這個滿身陰戾、爆焰、兇惡的男人看成她的丈夫,因為在她心中,他是英明神武的君王,溫文儒雅的丈夫,愛子疼女的父皇……
再者,他們夫妻二十載,他從來沒對她惡語相向過,更別說如此動手打她!
“為何?為何?為何……”她搖著頭,眼淚如斷線的珠子灑落,她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眼下的形勢,楚坤礪知道,再狡辯也沒用瞭。
他扯著嘴角陰冷的笑瞭笑,“先帝未能得到長生,死不瞑目,眼看著就差一味藥引瞭,朕如何能放棄?這是先帝的遺願,也是我楚氏一族幾世的期盼!”
上官淑蘭嘶啞的哭喊起來,“可妍兒是你的女兒啊!瀲兒和灩兒是你的外孫啊!你怎麼狠得下心拿他們煉藥?”
楚坤礪‘哼’道,“周蓮早就同我說過柳輕絮的真實身份,她可不是我的女兒,隻不過披著妍兒的皮囊罷瞭!”
“不……不可能……”這突來的消息更是把上官淑蘭刺激到眼淚都忘瞭流,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四下掃視,好像知道柳輕絮就在身邊似的,急切的想要找她求證。
“你別不信,她早就在朕面前承認過!”
“不會的……我的妍兒明明好端端的活著……你騙我……”上官淑蘭撐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但情緒處於崩潰的她根本站不穩,跌跌撞撞的往楚坤礪抓去。
“上官娘娘!”餘輝突然大喊,並急步朝他們沖過去。
都這個時候,上官淑蘭還往楚坤礪身邊去,這無疑是送死……
可是,現實就是這樣,怕什麼來什麼!
楚坤礪猛地捏住上官淑蘭脖子,化身成雙目赤紅的惡獸般,厲聲吼道,“都給朕滾開!”
這一幕,幾乎讓在場的人全都瞪傻瞭眼。
餘輝僵住,雙腿一前一後保持著奔跑狀,一隻手臂伸在半空中,直指著上官淑蘭。
楚坤礪動手打上官淑蘭,就代表他撕裂瞭偽裝,露出瞭廬山真面目。他也猜到楚坤礪會傷害上官淑蘭,但當這一幕發生時,他還是難以相信,完全沒想到楚坤礪竟是如此喪心病狂沒有人性,居然拿發妻做人質!
遠處,同樣看著這一幕發生的柳輕絮他們也震驚到瞭。
柳輕絮想出這一招,目的隻是為瞭讓楚坤礪服罪。她哪裡知道,楚坤礪居然會上演狗急跳墻這種舉動。
這可是他妻子啊!
而且還是當著親生女兒的面如此……
隨後,他們也不再掩藏自己瞭,果斷現身,落在餘輝身旁。
特別是蕭玉航,飛速的到院墻上。
劫持楚中菱飛到院墻上的老者把楚中菱交給瞭他,蕭玉航一把摟過人,落到地上,並解瞭她身上所有穴道。
楚中菱完全沒想他們會出現,看著面前熟悉的俊臉,‘哇’地嗷嚎大哭起來。
“菱兒……”蕭玉航心都快痛死瞭,但一時間又沒法向她解釋這一切,隻能緊緊把她抱著,恨不得把她揉進身體裡,不讓她再繼續看下去。
而楚中菱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躲在他懷裡避險,哭瞭幾嗓子後,將他推開,痛哭著朝楚坤礪哀求,“父皇,您快放瞭母後,別一錯再錯瞭!求您瞭,別這樣,母後會受不住的!”
看到柳輕絮和燕巳淵出現,楚坤礪沒有意外,畢竟餘輝來瞭,代表他們夫妻就在附近。但看到舞毒將楚中菱交給蕭玉航後,他就徹徹底底變瞭臉。
一手捏著上官淑蘭脖子,一手怒不可遏的指著柳輕絮他們,“你們敢陰朕!”
此時此刻,‘舞毒’也不裝瞭,一把扯下面具,露出一張年輕的臉龐。
如果情況正常,柳輕絮肯定是狠狠懟他,可他掐著上官淑蘭脖子,一副野獸吃人面孔,她積瞭一肚子的話是一句都出不瞭口。
上官淑蘭倒是安靜,不知道是因為缺氧還是疼痛,整張臉灰白無血,除瞭眼淚不斷的往下流外,硬是沒吭一聲。
可她越是如此平靜,柳輕絮越是不忍。
深吸一口氣後,她壓著內心的憤懣,平和的對楚坤礪說道,“放開她,你走吧。”
為顯示自己的誠意,她舉起手朝空中擺瞭擺。
周圍冒出頭的金奇衛很快沒瞭影,包括那名假扮舞毒的金奇衛,也離開瞭現場。
餘輝緊接著招呼那些下人,“走走走……”
沒多久,現場隻剩下他們三對夫妻。
“父皇,您快把母後放瞭,我們都好好的過日子,行嗎?”楚中菱見楚坤礪還不松手,又繼續哭求道。
她甚至邁開腳試圖朝他們過去。
隻是她腳剛一動,楚坤礪就厲聲喝道,“站住!不許過來!”
說完,他捏著上官淑蘭的五指用力收緊。
楚中菱嚇得更加失色,立馬定在原地不敢動瞭,隻是哭聲越發撕心裂肺,“父皇,她是您的妻啊!我的母後啊!您怎能如此對她?”
“閉嘴!”楚坤礪憤然咆哮。
很顯然,此刻的他完全聽不進任何人的話。
可楚中菱也不甘心他這般執迷不悟,激動的哭吼質問,“為何您會變成這般可怖?為何啊?是誰教導皇兄要體憫百姓、要心系天下蒼生?父皇,您怎能忘瞭自己說過的話?您和母後恩愛二十載,您如何舍得傷他?我和皇兄是那麼敬愛您,您怎忍心讓我們失望?父皇!父皇啊——”
看著她近乎崩潰,蕭玉航趕緊將她抱住,隨著她身子劇烈的顫抖,他都有重心不穩的感覺。
可面對女兒受此打擊,楚坤礪愣是沒一絲軟和跡象,反而散發出更加暴戾的氣息。
上官淑蘭被迫張著嘴,隻剩下出氣瞭。
柳輕絮死死盯著他的手指,咬著牙說瞭句,“你確定要當著親生女兒的面掐死她的親娘?”
楚坤礪神色扭曲,但還是不自然的僵瞭一下。
五指也有所松動。
隨即上官淑蘭大口大口的喘氣。
見狀,柳輕絮又平和的開口,“我們所有的人都已經撤瞭,你把人放瞭,走吧。”
她算是看出來瞭,楚坤礪是一點人性都沒有,把他逼急瞭,上官淑蘭絕對活不瞭……
罷瞭,先把人質救下再說。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她放棄對付楚坤礪,楚坤礪卻‘哈哈’狂笑,“走?朕的目的沒達到,你讓朕去哪?既然你們在乎她死活,那便拿一個孩子來換,朕也不貪心,就要一個!”
“你!”柳輕絮猛地瞪大眼,那叫一個怒。
她好心放他一馬,沒想到他不知好歹,居然還惦記著她的孩子!
楚坤礪邊笑邊哼道,“朕早已知曉長生不老藥的煉制之法,想讓朕放棄,真是可笑!朕給你們半個時辰,若是見不到孩子,朕就當著你們的面殺瞭她!”
“父皇……”別說柳輕絮氣得想大開殺戒,就楚中菱都氣到說不出話瞭。
楚坤礪側目射向她,目光中除瞭暴戾的氣息外,還充滿瞭厭恨,“你這個廢物!早知道你如此沒用,朕——唔!”
他說著說著突然發出悶痛聲,整張臉扭曲得更加猙獰恐怖,睜大的瞳孔不再是對著女兒,而是瞪著身前被他當做質子的女人。
別說他,連柳輕絮他們四個都屏住瞭呼吸,如同見到瞭靈異事件般不敢置信的瞪著上官淑蘭!
不為別的,隻為她手中握得一把剔骨刀!
而這把刀正深深的插進楚坤礪腹部!
今日上官淑蘭穿的是一件對襟長衫,就在楚坤礪對著楚中菱唾罵之時,上官淑蘭突然把手放進長衫,從腰後抽出一把剔骨刀,也不知道她蓄積瞭多少力氣,居然反手將剔骨刀捅進瞭楚坤礪腹中——
這一幕,柳輕絮、燕巳淵、蕭玉航、楚中菱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上官淑蘭的動作之快,他們都沒機會開口。
不,也不算沒機會開口,而是做夢都沒想到,這麼一個柔弱的人,居然會有這樣的舉動!
特別是楚坤礪,猙獰的瞳孔中除瞭憤怒外,更多的是錯愣和震驚……
“你……”
趁著他錯愣和震驚之際,上官淑蘭又猛地轉身,用力將剔骨刀從他腹部中拔出來!
面對他腹部如泉湧的鮮血,她雙眼赤紅,像是被血水染出的顏色,撕心裂肺的吼道,“畜生!你傷害我可以!我不許你傷害我的女兒!你不是要長生嗎?那便去地獄長生吧!”
楚坤礪哪還有力氣抓她,腹部的撕裂讓他緊捂著血湧的地方,雙膝重重的跪在地上,身上的暴戾之氣也全被痛苦難受取代。
“淑蘭……”
而上官淑蘭沒有再流淚,隻是木訥的看著他,看著痛苦、看著他難受、看著他眼中的戾氣消散……
柳輕絮他們是真的驚傻瞭,以至於全部沒瞭反應。
就在楚坤礪顫抖得抬起一隻手時,上官淑蘭居然又握住瞭剔骨刀。但這一次刀鋒不是朝著楚坤礪,而是她自己——
“不——”
楚中菱最先回過神,頓時發出撕裂絕望的吼聲。
就在那剔骨刀即將穿進上官淑蘭的身體時,突然她身子劇烈一震。
剎那間,她不動瞭。
剔骨刀的刀鋒正抵著她的腰帶。
柳輕絮像是回魂瞭似的,猛地一個激靈,然後朝身側巳爺看去。
就見他磨蹭著自己的指腹。
是他在千鈞一發之際,用某樣東西打在瞭上官淑蘭的穴道上!
“母後!”楚中菱瘋狂的奔過去,一把奪下她手中的剔骨刀,將被隔空點瞭穴的她緊緊抱住,悲慟大哭,“母後,您怎麼如此傻啊?您要是走瞭,菱兒該怎麼辦?菱兒不能沒有您啊!”
蕭玉航也趕緊上前,將上官淑蘭從她手裡接過,然後抱起就往院門外而去。
留在這裡,誰都受不瞭刺激,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將人帶走,免得再受任何傷害!
楚中菱也想跟去,然而,就在她要提腳時,突然聽到手臂落地的聲響。她轉回頭一看,隻見楚坤礪剛剛落瞭氣——
“父皇!父皇!父皇——”
她悲痛萬分的撲到楚坤礪身上,瘋狂的大喊著。
柳輕絮和燕巳淵立在原地,沒上去,也沒離開。
上官淑蘭那一刀有多狠,他們都看在眼中的,可以說楚坤礪腹部直接被捅瞭一個窟窿,就這樣的情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兇多吉少。
看著他斷氣。
他們心中五味陳雜。
但不得不承認,他們也悄然的松瞭一口氣。
上官淑蘭的做法讓他們震驚,但卻在無形中幫他們解決瞭一個麻煩……
“父皇——”
不過看著楚中菱悲痛欲絕的模樣,柳輕絮也不好受,最終還是抬腳過去,將她從楚坤礪身上扶瞭起來。
楚中菱抱住她,哭聲無法停滯,“妍兒……我們沒有父皇瞭……”
柳輕絮深呼吸。
她是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楚坤礪的所作所為,註定瞭他隻能以死才能謝罪!
這個結果是她早就預料的,也是她心中所期盼的。但此時看著身前痛苦不已的人兒,她有些害怕,怕她會恨自己……
“妍兒……父皇沒瞭……他不要我們瞭……”
柳輕絮突然心一橫,在她背上按瞭兩下。
楚中菱突然腦袋一偏,軟倒在她懷裡。
……
蕭玉航把上官淑蘭帶去瞭平陽公主府。
讓自傢娘親守著她。
楚中菱被柳輕絮點瞭穴送回平陽公主府後,蕭玉航就寸步不離的把她守著。
許是哭累瞭,楚中菱睡瞭很久。
等到她醒來後,已經是第二天晌午瞭。
“父皇……母後……”她醒來就開始哭喊,不管不顧的往床下跳。
蕭玉航忍不住呵斥,“給我好好躺著!”
楚中菱淚眼婆娑的望著他,像是不認識他似的。
看著她渙散的淚光,蕭玉航吸瞭一口氣,將她樓到懷裡,“母後在隔壁,娘親自看著她的,她會沒事的。”
“可是父皇他……”
“你父皇作惡多端,難不成你還想替他求情?”蕭玉航沉著臉問她,“都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為瞭一己之私害死瞭那麼多無辜百姓,你替他求情,那些無辜的百姓怎辦,難道就冤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