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這一燒,就是三天三夜。
清晨。
君北譽剛清醒,還未睜眼,就聞到龍涎香。
龍涎香?
皇上?
皇上沒走?
瞬間,他心裡有瞭數。
他沒急著“清醒”,而是在心裡好好籌劃瞭一番,才緩緩睜開眼。
在他睜眼的剎那,果不其然,就聽見瞭太監誇張的聲音,“皇上!商妃娘娘!王爺醒瞭!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上洪福齊天,恩澤萬代!”
這三天,皇帝確實一直在睿王府,因為他必須親臨現場,京城人才相信紫霞是他這個真龍天子發出來的,而且這幾天,整個京城人都看見瞭紫霞,都知道因為睿王病危,皇上親自駕臨睿王府,攜帶瞭紫霞來救睿王的命。
當然,皇帝自然不會從早到晚地守在睿王病床前,他就是早晨來一次、晚上來一次,其他時間都在其他的院子裡。
今日也是趕巧,清早來瞭沒多久,睿王就醒瞭。
皇帝急忙沖上來,焦急問道,“北譽,你怎樣瞭?你還記得那個夢嗎?”
生怕睿王忘記,或直接不承認。
一旁商妃面色憔悴,眼窩凹陷,不斷對睿王使眼色——說還記得!一定要說還記得!
其實的不用商妃提醒,睿王也會說的。
他看瞭一眼母妃,見其眼下有深深的青色,面色憔悴得不像話,就知道她這三天一定沒怎麼合眼,搞不好還一直守在他的病床前。
多年心中不甘和怨氣,就這一眼,煙消雲散。
他掙紮著翻身起床,隨後一聲不吭地跪在地上。
眾人不解。
皇帝眼神警惕地盯著睿王。
房內一片死寂,
君北譽先是磕瞭三個頭,之後直起瞭身子,“父皇,兒臣有罪,兒臣求父皇降罪。”
皇帝一顆心,吊得很高,他怕從睿王口中聽說,那個夢是騙人的,他絕不接受這個回答,“你可想好瞭後果?”冷冷道。
君北譽的眼神視死如歸,認真道,“回父皇,兒臣想好瞭。”
“你……”皇帝恨得咬牙切齒,指著睿王的鼻子,“好,那你說說,你有何罪?”
“兒臣對父皇有隱瞞之罪!之前父皇對兒臣下令,必須要將七成的收入歸為國有,但兒臣卻私立假賬,私藏銀兩,並未全部交給父皇,這是欺君之罪,是死罪。”
眾人大驚。
商妃也是眼前一黑,要暈倒過去,還好被彩雲扶住。
睿王繼續道,“但這次重病,父皇卻攜帶玄龍來救兒臣的命,更以九五至尊的身份,守在兒臣病床前。兒臣慚愧、無地自容!父皇如此對兒臣,兒臣竟然還私藏銀兩,兒臣無顏茍活於世!求父皇降罪!”
說著,磕瞭個頭。
皇帝聽後,狠狠松瞭口氣——隻要不是說,沒做神夢便可以。
但說不生氣是假的,欺君之罪,如何不氣?
君北譽將皇帝的每一個表情、眼神盡入眼中,不急不緩地拿捏,“兒臣私藏銀兩,實際上……是對父皇有怨氣!兒臣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同樣是皇子,兒臣對父皇忠心耿耿,父皇為何將兒臣趕出皇宮,鮮少相見?”
“但因為這次高燒,兒臣竟回憶起七歲時的夢境,卻發現兒臣不應該有如此怨念。父皇給瞭兒臣生命,七歲時又救瞭兒臣,父皇安排兒臣出宮自有父皇的道理,是兒臣心思狹隘。”
“還有,父皇第二次用紫霞來救兒臣性命,父皇的仁愛無私,深深刺痛兒臣,讓兒臣更是自覺形穢!所以兒臣願將所有私藏贓銀貢獻出,修建玄龍寺,以報答玄龍的救命之恩。”
說著,再次磕頭三次。
君北譽為何明明對皇帝恨之入骨,從前連一聲“父皇”都不願稱呼,現在卻主動將黃金上交?順便為自己定罪?
因為,他算準瞭皇上不會拿他怎樣!
首先,皇上現在為何寵愛七皇子?因為七皇子是神跡的見證者。
皇上現在急需讓世人相信自己與神同肩!是真正的真龍天子,所以需要越來越多的見證者。
與七皇子空口無憑的夢境,以及太子建造玄龍寺那一兩個蹩腳“神跡”相比,他的兩次紫氣,才更轟動!更被世人所認可!
現在皇帝恨不得把他推到人前,讓他反反復復地講述自己被救的夢境,以及關於皇帝的神跡!
搞不好,現在不僅京城人信瞭,連這滿腦子鬼神論的迂腐皇帝,自己都信瞭。
其次,隻有貢獻“罪證”,主動遞去把柄,皇帝才會對他完全信任!這黃金,是個投名狀!
他需要皇帝對他信任,因為他有求於皇帝。
想到這,君北譽又道,“父皇您放心,兒臣的贓銀,應該足夠建造第二批玄龍寺。如果還不夠,便……請求母妃幫父皇繼續賺銀子,絕不能動用國庫銀兩。父皇是真龍降世,絕不能因為這種事,而毀瞭名聲!父皇是要千秋萬代、萬古流芳的明君啊!”
一連串高帽,把皇帝迷得神魂顛倒,嘴角的笑容都掩飾不住。
皇帝親自俯身,將睿王扶瞭起來,連一旁太監要來幫忙,都被其用眼神制止。
皇帝細心地將睿王扶到瞭床上,柔聲道,“傻孩子,你胡說什麼?什麼欺君之罪?你還小,做些錯事情有可原。至於十二年前把你請出皇宮……”
皇帝聲音一頓,心有一計,“當時你高燒五天五夜,性命垂危,沒有太醫能說清楚這件事,朕便擔心是皇宮的問題。便隻能忍痛割愛,讓你出宮立府,雖然我們父子見面次數少瞭,但好歹你平安長大瞭,朕甚感欣慰。”
君北譽心中冷笑,卻沒表現出來,還生生擠出瞭眼淚,掙紮著要再跪下,“父愛子,則為其計之深遠!從前是兒臣錯怪父皇瞭,兒臣有罪!兒臣蒙昧無知、愚不可及!”
不斷吹捧皇帝,貶低自己,將皇帝更是捧得心花怒放。
皇帝道,“好瞭好瞭,過去的事就過去瞭。至於你說的銀兩……你也不用全拿出來,玄龍寺用多少,你拿多少便是。這玄龍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它救你兩命,你為玄龍建寺,是應該的。”
“是!父皇,”君北譽眼底閃爍,之後道,“父皇,兒臣……還有一個請求,不知父皇能否應允。”
皇帝笑道,“說吧,朕能滿足你便盡量滿足。畢竟這麼多年,朕對你,也是有虧欠的。”
君北譽一顆心提得很高,“兒臣有一名愛慕的女子,想請父皇……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