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冷絕塵又來瞭兩次,也鞭打瞭她兩次。
到第三次時,卻沒打,待瞭一會就走瞭。
這一日。
皇甫玄武正在石洞牢房裡發呆,就聽見熟悉地開鎖、解開鎖鏈聲,她嘆瞭口氣——對於收集傷害值切換蛇形態,已經半放棄瞭。
因為她清楚的感覺到,最近幾日,冷絕塵打她是越來越沒勁兒瞭。
也不知道是冷絕塵氣餒,還是單純的打不動。
皇甫玄武懶洋洋地站瞭起來,轉過身、背對著他,擺好姿勢準備習慣性挨打——從上一次開始,冷絕塵就自己一人前來,不帶下屬,也不把她綁在墻上,就這麼拿起鞭子隨便敷衍著打兩下。
皇甫玄武都想好瞭,如果今天這次,他再那麼消極怠工,她就想好好找他聊聊——怎麼年紀輕輕的,這麼沒事業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能成什麼大事?
然而,就見冷絕塵拿起鞭子,無聲停頓瞭好一會,又扔下鞭子,卻沒馬上離開。
皇甫玄武不解,扭頭看去,發現少年在墻角盤膝坐瞭下來。
“???”皇甫玄武。
冷絕塵知曉女子用狐疑眼光看他,他沒回應,就這麼垂著眼,若有所思。
皇甫玄武慢慢走瞭過去,在少年身旁抱著雙膝蹲下,“你怎麼瞭?心情不好嗎?來打我幾下,打完心情就好瞭。”
“……”冷絕塵。
等瞭一會,沒等到少年的回應,皇甫玄武又換瞭個說法,“是不是心情低落?低落就要嗨起來呀!狠狠地打我一頓,就嗨起來瞭!”
“……”冷絕塵。
又等瞭好一會,依舊沒有少年的回應,皇甫玄武試探問道,“這……我知道瞭,你現在不是心情不好,也不是心情好,而是太無聊瞭,沒事!來打我!陰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
冷絕塵終於忍不住,抬頭看向女子,“你是不是傻子?”
皇甫玄武一雙星星眼,“我承認我是傻子,你就會打我嗎?”
“……”
冷絕塵覺得女子不可理喻,便憤怒起身,準備離開。
但走到門口,想到門外的一切,又嘆瞭口氣,回瞭來。
“???”皇甫玄武。
之後,無論皇甫玄武說什麼,少年都不回應,她也隻能找個地方發呆瞭。
試問,在這連一扇窗子都沒有的山洞,日夜不分、不見人影、也沒有任何娛樂設施,為什麼皇甫玄武還能安然自得?
原因很簡單——她是玄武,現在是龜形態。
龜,是一種擅長慢悠悠放空的生物,所謂生命,在於靜止。
隻要能身心放空下來,那麼外界流逝的時間就與她無關。
也正是因為這個特性,正常人壽命百年,但玄武族壽命兩百年,甚至長壽的,能達到將近三百年。
如果碰見必要時候,玄武族還能直接冬眠——降低心跳和呼吸,甚至體內細胞分裂都減緩,那樣壽命就更長瞭,容貌也比同齡看起來年輕很多。
所以皇甫玄武天天被困在山洞,她不覺得無聊或難受,每天發發呆,等回過神時發現飯送進來瞭,開始幹飯。幹完飯繼續發呆,等回過神時發現該睡覺瞭,睡醒瞭繼續發呆。
總的來說,日子過得還是挺舒坦。
兩人就這麼對著發呆。
半個小時過去,兩人一動不動。
一個小時過去瞭,冷絕塵抬眼,看瞭女子一眼,又收回視線。
當第二個小時時,冷絕塵終於再次沒忍住,問道,“喂,玄武。”
皇甫玄武從放空中清醒,一臉無辜地看去,“怎麼啦?”
“你每天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坐著的?”
“是啊。”
“……”冷絕塵,“不覺得無聊?”
“不覺得。”她之前最長的一次發呆,整整三天三夜。那三天三夜連飯都沒吃,水都沒喝。
當然,這種發呆,隻有他們玄武族能做到,正常人是不行的。
冷絕塵素來冰冷無緒的臉,有瞭吃驚神色,“你……就沒有點別的想法?例如說,想要的東西?或者想要做的事?”
“有啊。”玄武點頭。
“什麼?”
“我想出去,你能放我出去嗎?”
冷絕塵沉默片刻,道,“如果我放你出去,你會告訴我絕塵樓細作的名字嗎?”
“能啊!這有何難?”皇甫玄武瞬間來瞭興致。
冷絕塵一愣,“但你之前明明說,你知道細作名字,但你故意不說,為的是看我動怒。”
“啊?”皇甫玄武有些懵,趕緊回憶她說瞭沒,“哦,想起來瞭,因為當時我用膝蓋想想,也認為你不會放我走。如果我說瞭,你還不放我,我豈不是白說瞭?”
冷絕塵饒有興致,“那你為何現在就確定,你告訴我後,我就會放你?”
皇甫玄武一愣,緊接著一拍大腿,“對呀!我現在說瞭,你該不放還是不放!還好你提醒我,我差一點就說瞭,好懸!”
“……”
冷絕塵嘴角抽瞭抽,“我和你開玩笑呢,你說吧,我定會放你。”
“我不信。”玄武搖頭。
冷絕塵氣得捏緊瞭拳頭,又無可奈何道,“要不然這樣,我們一起出山洞,你告訴我後,你就可以離開,如何?”
皇甫玄武搖頭如撥浪鼓,“別糊弄人瞭,出山洞就證明放瞭我?你不會再把我抓回來?就你那輕功、你那武功,我怎麼打得過?”
當然,切換形態後除外。
玄武越想越鬱悶——怎麼就不切換形態呢?到底差什麼?
冷絕塵又舉起瞭拳頭,但這次不是想打女子,而是打自己——他剛剛為什麼要多嘴?
冷絕塵突然發現,自從古怪女子出現後,他的世界也變得古怪。
從前他心中永遠有一股無法發泄光的怨氣,恨天恨地恨空氣,看見路上一條狗,都想上去砍兩刀。
自從認識瞭女子,每天用鋼鞭抽打女子,無形中發泄瞭心中怨氣。
他之前不是沒嘗試發泄過,但每次剛發泄一些,對方就死瞭。
等他換一個人試圖繼續發泄怒氣,卻發現之前消散的怒氣,不知何時又回瞭來,得重新發泄。
他必須要在“同一個”事物上連續發泄,才能宣泄怨氣。
這耐打的女子出現,便陰差陽錯地充當瞭這個角色。
而且隨著施暴次數的增加,他怨氣越來越少,到後面心態也逐漸平和。
沒瞭怨氣,他突然空虛又寂寞。
總想做一些什麼,卻不知做什麼。
總想要什麼,卻又不知要什麼。
是那種人生目標突然消失的無力感和迷茫感。
他越想越生氣,便打算來牢房拿女子出氣,問題是,當看見女子像肉包子一樣的臉,他下不去手。
冷絕塵甩瞭甩頭——這女子邪性得很,不能再讓女子在他身邊瞭!必須把她送走!
想到這,冷絕塵問道,“那你來說說,本樓主怎麼做,你才肯說出細作名字。”
隻要她說,他就做,反正也要放她走。
皇甫玄武靈機一動,“要不然這樣:你先放我離開,等我到瞭一個安全的地方,確保你們找不到我,便送信回來,告訴你細作的名字。”
冷絕塵冷哼,“送信回來?你知道,絕塵樓的位置?”
“……”是啊,絕塵樓無論是據點還是人員,都是機密。
皇甫玄武咬唇——還真是麻煩,她不能問絕塵樓的地址,問瞭,人傢也不會告訴。
“要不然,我們設一個虛擬的地點?地點你來定?”皇甫玄武又提出一個方案,“我出去後,就會讓人送信到你定的地點?”
冷絕塵盯著她,淡淡道,“你知不知道,江湖多少人盯著你們黑貍門的幸存者?你知道什麼地方有江湖人嗎?知道那些江湖信息門派都隱在什麼角落嗎?你信不信,隻要你露頭,立刻會被人盯上。”
皇甫玄武猛地雙眼大睜——對呀!他說得對!那怎麼辦?難道她要一輩子囚禁在石洞裡?
少女轉過頭,看向黑漆漆的山洞。
少女雖然沒說話,但冷絕塵在她纖細的背影上,看到瞭無助和迷茫。
是啊,這世上迷茫之人,怎麼會隻有他一個?
此時,皇甫玄武心裡想著——原主的身份暴露瞭?這麼麻煩嗎?那要怎麼辦?哎,如果組長在就好瞭,隻要把問題扔給組長,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不過,組長不在,她也有自己的方法。
他們玄武族最大的金手指,不是變身,而是能活!
隻要她耐著性子熬下去,找個地方冬眠五十年,不就把那些江湖人熬死瞭嗎?
就算不冬眠五十年,冬眠二十年,等她重出江湖時,那些人應該也認不出她瞭。
這麼一想,覺得留在山洞裡好像也不錯。
就在皇甫玄武思考時,卻見冷絕塵猛地起身,之後快步離開,她甚至連告別的時間都沒有,少年的身影便消失不見。
皇甫玄武無所謂地聳瞭聳肩,跑回幹草上,找瞭舒服的姿勢,發呆起來。
……
是夜。
皇甫玄武睡得正香,突然,隨著鑄鐵大門被猛然推開的巨響,人便被生生拎瞭起來。
玄武疑惑地睜開眼,入目,是一雙熟悉的少年眉眼。
他穿著夜行衣,頭上戴著兜帽、臉上蒙著面罩。
“你……幹什麼啊?”玄武沒起床氣,但突然被叫醒,腦子還是有點迷糊的。
冷絕塵沒好氣地瞪瞭她一眼,“被追殺,帶你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