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夏莫名其妙的被邱醫生和歸來押著去做瞭全套檢查。
一系列檢查做完的時候她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但還是乖乖跟在邱醫生後面,聽他跟相熟的朋友約定明天拿檢查結果。
等他們寒暄完瞭,邱醫生一聲令下:“行瞭,階段性任務完成,咱們吃飯去吧。”
遲夏如獲大赦,徹底松瞭一口氣。
三個人又回到酒店,遲夏幾乎是跑著進包間的。
邱醫生和歸來走在一起:“她這樣也挺好的,該傻的時候就傻,該聰明的時候就聰明,非要恢復那該死的記憶做什麼,那東西對她而言可不一定是好事。”
歸來跟林錯匯報著工作,一邊回他:“邱醫生,我們是警察,我們秉承著每個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總不能到瞭自己身上反而畏畏縮縮的。”
他說完,認真地指瞭指手機上和林錯的聊天記錄:“錯姐說的,我隻有配合的份。”
邱醫生又嘆瞭一聲:“哎,我不懂那麼多,她瘋起來跟江疑那個媳婦不相上下,你們得管著,不能由著她亂來,會出大亂子的。”
歸來向林錯認真傳達瞭邱老的意思。
那頭給他回瞭八個字:“順其自然,有人管她。”
“順其自然吧。”
歸來跟邱老說:“行啦,咱們馬上就走瞭,您還打算冷著張臉啊?”
邱老氣呼呼哼瞭一聲進瞭包間:“吃吃吃,身體照顧不好你以後想吃你都吃不瞭!”
歸來靠在門看戲,又見他坐瞭下來:“行瞭,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吧,點你愛吃的,老頭子我請客!”
“我點好啦。”遲夏立馬狗腿地把菜單給他遞瞭過去。
老頭子眉頭一皺,瞇著眼看瞭菜單:“你可真是會給我這個窮苦的老頭子省錢啊……”
歸來進去一看,她是什麼貴點什麼,跟以前一樣,專往老頭子的心窩子戳。
每次到瞭這個時候這兩人的戲就會徹底落幕,然後回歸到一種無比和諧的地步,你來我往,像一對關系親密的正經爺孫。
吃完飯,遲夏和邱醫生雙雙逃走,歸來和往常一樣,很自覺去結賬瞭。
邱醫生還有些私事要辦,歸來送他過去,遲夏送走他們,自己在酒店門口打車。
剛等瞭沒多久,身後傳來一道略帶驚喜的聲音:“遲夏?”
遲夏回頭,看到瞿白和兩個中年男人走在一起,他側頭跟對方說:“一個朋友,我聊兩句,你們先走吧。”
兩個中年男人看瞭遲夏一眼,頷首算是打瞭個招呼,很快雙雙離開。
瞿白走過來:“你也來這兒吃飯麼?”
“嗯。”遲夏還是難掩愉悅:“傢裡人來看我,一起過來吃個飯,你呢?”
“我談點事。”
瞿白也笑:“那個酒吧可掙不到多少錢,還得靠別的門路,你去哪兒,我送你。”
遲夏想瞭想,忽然說:“瞿白,我們走走吧。”
瞿白一怔,似乎有些意外,很快驚喜就從他的眼睛裡浮上來:“好啊。”
他朝著某處招瞭招手,很快有人從車裡下來,給他送過來一把傘。
遲夏目光淡然,並沒有在意。
他們撐著傘過馬路的時候,駱尋的車子正好在停在瞭酒店門口,他下瞭車,望著遲夏和瞿白的背影皺眉。
有人探出車窗問他:“小尋,怎麼瞭?”
駱尋收回目光:“沒什麼,看到瞭個熟人。”
他拉開車門:“爸,媽,先吃飯,吃完飯再回傢,傢裡的房子我找人收拾過瞭,對瞭,你們這次打算待幾天?”
駱緯鈞擋著車門上方護著妻子下來:“那得看你能回傢住幾天,你要是不回來,我們還不如早點回去的好。”
凌楠挽住兒子的胳膊:“回傢住吧,媽媽做你喜歡吃的菜,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瞭。”
駱尋笑瞭笑:“好。”
三個人走進去,駱尋又回頭看瞭一眼,遲夏和瞿白的身影正好消失。
***
走瞭很長一段路的時間裡,遲夏和瞿白都沒有說話。
雨絲落在黑傘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瞿白濕瞭半邊肩膀,但目光一直透著柔和。
直到一輛車疾馳而過,遲夏抓著他的胳膊往旁邊一躲,瞿白的傘一斜,雨珠順著傘骨匯聚成一條落到瞭遲夏的胳膊上。
車子濺起的水花還是有一些落在瞭瞿白的襯衫上。
兩個人同時很不悅地皺瞭皺眉,互相去看對方,很快又笑瞭出來。
瞿白又把傘移瞭過去:“沒事吧?”
遲夏挽起袖子,絲毫不介意肘窩還沒有消散的針紮痕跡被瞿白看到:“一點雨而已。”
瞿白的目光在她胳膊上一掃而過,很快移開目光,從兜裡掏出荔枝糖給她遞瞭過去。
遲夏接瞭,剝開糖塞進嘴裡:“瞿白,你為什麼不吃糖?”
“不喜歡。”瞿白說:“可能小時候喜歡,後來就不喜歡瞭。”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嗎?”
她停下腳步,腳下微微向前,和瞿白面對面,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那雙眼睛灼熱地盯著他,瞿白想移開,卻在某一個瞬間忽然覺得,他們能夠這樣面對面清清楚楚地看彼此的機會以後會很少瞭。
“知道。”
他暗自深吸瞭一口氣,隻覺得喉嚨發疼,千言萬語想說,但擠出來也就隻有這麼兩個字。
遲夏微微張開嘴呼瞭口氣,眼仁發疼,淚光潾潾。
瞿白的傘微微低瞭低,盡可能地擋住他們的表情。
誰都沒有再說話,遲夏移開目光,默不作聲地扯過他的胳膊,拉起他的袖子。
他的胳膊光潔一片,沒有她預想中想要看到的東西。
她松瞭手,繼續往前走。
瞿白很快跟瞭上去,他似乎能夠感受到她此時的情緒。
難過,憤怒,煩躁,克制。
“女孩子都喜歡吃糖。”瞿白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柔和:“我說的對不對?”
遲夏哼笑一聲:“大概是吧,那你為什麼喜歡柿子和石榴?”
瞿白抿瞭抿嘴:“我有個妹妹……”
想起舊事,瞿白臉色更加溫和:“小時候環境不好,她跟人打架,戰利品就是柿子和石榴,巴巴地給我送過來,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柿子是甜的,石榴酸酸甜甜的。”
遲夏聲音有些哽咽,有些不依不饒:“糖也是酸酸甜甜的,你為什麼不喜歡?”
為什麼不喜歡?
和她不喜歡石榴和柿子一樣,那都是他們彼此的戰利品。
對他而言,石榴和柿子是她送的,所以喜歡,一輩子都忘不瞭。
對她而言,荔枝味的糖是她那段非人歲月裡唯一的甜,所以喜歡,怎麼也忘不瞭。
可他們的戰利品,背後都帶著血。
於常人而言隨手可見的東西,對他們來說,要經過廝殺才能得到。
“你以後就知道瞭。”瞿白說:“雨大瞭,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你送。”遲夏徑自走進雨裡:“你別送我。”
瞿白腳步動瞭動,終究聽瞭她的話,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小狐貍,還不到時候。”
他輕聲說著,丟瞭傘,轉身也進瞭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