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夏他們到達陸寧芷公司的值班室時,畫面實在有點滑稽。
在陳靈欣跟前穩重沉著,讓她像個小姑娘一樣依靠的男人,此時正跪在陸寧芷跟前,聲淚俱下地訴說著自己對陸寧芷的思念和喜歡。
陸寧芷的老板和幾個同事也在,有看熱鬧的,也有真心實意替她擔心的。
她的老板將她擋在身後:“小陸,你別害怕,我馬上叫保安把他趕出去。”
陸寧芷搖瞭搖頭,她推開老板的胳膊走上去,垂眸盯著陶翰。
那雙眼睛裡沒有憎惡,沒有淡然,更沒有得意,反而是一種悲憫和同情。
她用這種目光看著陶翰,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她問陶翰:“你做這些事,想過我的處境嗎?”
陶翰怔然看她。
“警察懷疑我,同事指點我,所有人都覺得我不是什麼好人,他們在背後中傷我,編排我,將我說的一文不值。”
聽到這話,陸寧芷的老板立即瞪瞭一眼站在陸寧芷身後的幾個同事。
可遲夏和駱尋他們一聽到陸寧芷這句話心裡就咯噔瞭一下。
曹斌當下就扯瞭扯駱尋的袖子:“咋辦,這是要撇清嫌疑瞭啊。”
“讓她把戲唱完。”遲夏小聲說瞭一句。
陶翰搖著頭:“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我隻是想幫你……”
“陶翰,你又何必。”陸寧芷嘆息一聲:“何至於此?”
陶翰肩膀抖動,他悲痛地盯著陸寧芷,難以抑制地捂住自己的雙眼:“這些年,我日日做夢,都覺得對不起你,寧芷,真的,我們全傢都對不起你。”
“那場車禍本來就是我爸的責任。”
陸寧芷深吸瞭一口氣:“要說對不起,也是我們傢要跟你們說對不起。”
陶翰卻不認可,他搖著頭:“不是,不是你想的這樣,當時開車的,是我!”
陸寧芷輕輕蹙起煙眉。
遲夏意識到,這場戲唱到這裡,陸寧芷的目的已經達到瞭。
駱尋也意識到瞭這一點,他拿出警官證走上去:“警察辦案,無關人員請回避一下。”
葛靜怡忽然出現在人群中,朝著他們點瞭點頭。
下一刻她就吆喝著:“行瞭行瞭啊,看熱鬧也都該散瞭,人傢警察同志忙著呢,趕緊的,散瞭散瞭。”
陸寧芷那個老板就是不走,擋在陸寧芷跟前。
葛靜怡一手拎著他的後衣領:“我說你在這嘰嘰歪歪的幹啥呢,人傢警察辦案,還能把你員工怎麼的,你也不看看人傢需不需要你保護,獻殷勤也不是這個時候獻的啊。”
那老板一臉懇切地看著陸寧芷,期盼她能對自己今天的行為給點回應,但陸寧芷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個跪著的男人身上,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他很是失落,還沒來得及再難過一下,就被葛靜怡直接抓到後頭去瞭。
閑雜人等走開瞭,陸寧芷這才看向遲夏他們:“警官,面前這個人,你們應該也看到瞭吧。”
遲夏問她:“陸女士這出戲,是想告訴我們什麼呢?”
陸寧芷隻是笑瞭笑:“他剛才當著眾人的面說,我丈夫和我鄰居們的死都是他做的,從頭到尾,你們的這位朋友……”
她側過身指瞭指葛靜怡:“她應該都看在眼裡瞭,就不需要我這個所謂的嫌疑人跟你們再講述一遍瞭吧?”
葛靜怡一臉愁容,不情不願地朝著駱尋他們點瞭點頭。
“陶翰。”駱尋看向地上的男人:“你藏得還挺深,跟我們走一趟吧?”
“一人做事一人當。”
面對他們,陶翰挺直脊背:“是你們自己查到的晚,我從來就沒想過隱瞞。”
“你倒挺有骨氣的。”
駱尋冷笑一聲,上去抓著他的胳膊把人抓起來:“你就是有千言萬語,警局審訊室給你時間慢慢說,不要在這丟人現眼,丟瞭你爸不惜背井離鄉給你存下的那點臉。”
聽到後半句的時候,陶翰臉色一變,似乎有些愧疚難當。
曹斌過去拉著他往外走:“男子漢大丈夫,動不動的就跪,這會兒後悔,晚啦!”
駱尋看向陸寧芷:“陸女士,得麻煩你也走一趟瞭。”
陸寧芷點瞭點頭:“好。”
他們一行人往出去走的時候,遲夏落後幾步和葛靜怡走在一起。
“我已經夠小心瞭。”
葛靜怡抓著遲夏的胳膊:“遲夏,我現在覺得,這女人一開始就知道有人在盯著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做給咱們看的,這女人太聰明瞭。”
“我們現在也覺得頭疼。”
遲夏嘆瞭口氣:“對瞭,陶翰來找她的情況,你再詳細跟我說一遍。”
“也沒什麼特別的。”
葛靜怡以手為梳捋瞭把頭發:“我盯瞭兩天,這女人都老老實實上下班,偶爾出去買個東西,啊對,還去瞭精神病院一趟,不過很快就回來瞭,這不一直沒什麼問題嘛,我們剛準備撤的時候,這個男人就來找她瞭。”
“陶翰一開始來的時候,陸寧芷那些老板和同事都在場嗎?”遲夏問。
“不在。”
葛靜怡停瞭下來:“這個我確定,我當時跟著他進來的,他是直接找到陸寧芷所在的那個值班室的,兩個人就說瞭幾句話,很快陸寧芷就出來瞭,讓他趕緊走,但是那個陶翰說什麼都不走,說什麼自己這些年都飽受折磨,他受不瞭,這次來是來贖罪的。”
遲夏蹙眉:“你確定陶翰是直接找到陸寧芷所在的值班室的?”
葛靜怡點頭:“沒錯啊,我很確定。”
“走。”遲夏抓起葛靜怡的手往回走。
葛靜怡奇怪:“去哪兒?”
“去值班室看看。”遲夏說:“你給我帶路。”
葛靜怡狡黠一笑,也來瞭興趣,很快就把人帶到瞭值班室。
許是陸寧芷和陶翰出來的急,值班室的門還是半掩著的,遲夏在門口就給瞭葛靜怡手套和腳套:“戴上,以防萬一。”
葛靜怡依言應瞭:“你別說,我幫駱尋盯過很多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又聰明的女人,哎,我還是不進去瞭吧,我在這兒給你望風。”
“相比之下我還是喜歡你這樣的。”遲夏已經走進去瞭:“也行,你在門口等我。”
葛靜怡腳上套著袋子,挽著手臂靠在門口:“遲夏,會有一種情況,對方殺瞭人,你們卻找不到證據定罪的嗎?”
“當然有。”遲夏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語言殺人最可怕也最沒有後顧之憂。”
葛靜怡往深想瞭想,不禁打瞭個寒顫:“我的媽呀,頭皮發麻。”
遲夏不多一會兒就出來瞭,手上拿著個東西。
“這就完瞭?”葛靜怡看著她:“這是陸寧芷的全傢福?這有啥用?”
“不知道,但不能白來一趟。”遲夏笑瞭笑:“拿個東西出去顯得安心點。”
葛靜怡哭笑不得,兩個人很快走瞭出去,上車之前,遲夏把那張全傢福塞進瞭包裡。
葛靜怡和駱尋打瞭個招呼就離開瞭。
上車的時候,車裡十分安靜。
曹斌帶著陸寧芷和陶翰坐在後排,遲夏坐到瞭副駕駛。
車子開出去很遠,誰都沒有說話,隻有曹斌時不時地咳嗽幾聲,顯得他們幾個都還活著。
直到車子快要開到警局的時候,陸寧芷發出瞭一聲嘆息,引起瞭所有人的註意。
遲夏回頭看瞭過去。
陸寧芷的目光也朝著她看瞭過來,視線相對,她扯瞭扯唇角,對遲夏說:“遲警官,這是我第三次來警局瞭。”
“是,第三次瞭。”遲夏說。
“從這兒出來,我得去看我媽瞭。”
她看向窗外,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是說給他們在場的所有人聽:“這些破事,我這輩子都不想再遇到瞭。”
陶翰聽到這話,驚慌失措地朝她看瞭過去,但陸寧芷的目光並未給他分毫。
她看著車窗外掠過的一隻飛鳥說:“你們看那隻鳥,飛的多好。”
遲夏看過去的時候,那隻鳥已經不知所蹤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