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尋帶遲夏去的,是他經常去的一傢拳館。
老板是他的熟人,最近準備停業修整,因為有點事暫時耽擱瞭,設備都還沒來得及收拾,駱尋也有鑰匙,正好用得上。
遲夏壓抑的藥勁在看到那些設備的時候就紅瞭眼,駱尋幾乎是白挨著她的拳頭才給她戴上瞭保護裝備。
身體中來不及發泄的情緒和放大的感知記憶一浪一浪地朝著遲夏卷席而來,大批的記憶刺激著她,她出手的動作也一次比一次狠絕。
大概是感受不到目標物的回應讓她感到厭煩,當駱尋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隻能自己親自上手。
大不瞭兩個人再像廢物一樣躺幾天。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基本討不到一點好。
等遲夏的情緒趨於穩定,積蓄的力量散盡,駱尋從臺子上坐起來,艱難地查看瞭一下遲夏的狀態,又癱到瞭一旁。
癱瞭兩分鐘,駱尋又馬不停蹄背上遲夏去找瞭葛靜怡。
葛靜怡曾是個出色的醫生,雖然直到現在,駱尋都不知道她為什麼離開醫院。
但她有個私人診所,設備齊全,去醫院的話他擔心遲夏有什麼顧慮,現在隻能先去那兒。
葛靜怡也沒多問,直到給遲夏做瞭檢查,將人安頓好,註意力才放到瞭駱尋身上:“你倆這是又互相傷害瞭?”
駱尋這會兒累的嘴都張不開瞭。
“懂瞭,你這次的角色是個人肉沙包,是吧?”
駱尋翻瞭個白眼。
葛靜怡把人扶起來:“來吧,八爺給你也做個檢查,別被我姐們打廢瞭。”
駱尋繼續用眼神跟她交流。
等這對苦命鴛鴦都處理好,又都睡過去以後,葛靜怡才松瞭一口氣。
準備出去的時候不知道來瞭什麼壞心,十分貼心的將兩位傷員的手牽在瞭一起。
剛坐在沙發上沒多久,手機上就顯示黑子打電話過來。
葛靜怡往後一癱:“金寶,能蹦躂瞭?我來探望探望你?”
正常情況來說,黑子這時候會嘻嘻哈哈的跟她懟兩句,但這次他卻嚴肅地開口:“葛靜怡,我想跟你聊聊聶海舒的事。”
聽到聶海舒這三個字,葛靜怡猛地坐瞭起來:“你提他做什麼?”
“你是不是查到瞭一些線索?”黑子問她。
葛靜怡站瞭起來:“你怎麼知道?”
“立刻把你的人手撤回來,葛靜怡,立刻馬上,你聽我的,我會跟你解釋。”
黑子的聲音異常嚴肅:“這次你必須聽我的,不然會出大事。”
聽著他從未有過的語氣,葛靜怡深吸瞭一口氣:“知道瞭,我這裡還有點事,一小時後見。”
她掛瞭電話,思索瞭一會兒,還是撥瞭個電話過去:“把咱們的人手撤回來,立刻。”
掛瞭電話,她又進去看瞭看駱尋和遲夏的情況,給他們留瞭紙條才離開。
駱尋醒來的時候正好是一個小時後。
葛靜怡那張便簽就貼在他的腦門上,他抬起仿佛斷成瞭十八節的胳膊扒下紙條,看到她說有急事先走瞭,讓他們醒來瞭自己離開。
駱尋起身查看瞭一下遲夏的情況,見她呼吸均勻,心裡松瞭一口氣,正準備找找遲夏的手機給林文覺打電話,就見遲夏也醒來瞭。
遲夏盯著天花板發瞭一會愣,眼珠子終於動瞭動看向瞭駱尋。
“我是不是癱瞭……”
駱尋給她倒瞭杯水過來,熟門熟路拉開抽屜找到瞭備用吸管塞進遲夏嘴裡:“是,您是得半身不遂一會兒。”
遲夏一口氣吸完瞭半杯水,看著他鼻青臉腫:“駱隊,你怎麼成這樣瞭?”
“拜您所賜。”
駱尋拿走瞭吸管,把剩下的半杯水一飲而盡:“遲警官,這賞賜咱還有下次嗎?”
遲夏艱難地向他保證:“沒瞭,我保證。”
駱尋笑瞭笑:“那我就放心瞭,你要不要再休息會?我得回趟警局。”
“我得緩緩腦子。”遲夏問:“陸寧芷走瞭嗎?”
“沒有,我讓她在警局等著。”
駱尋問她:“當時發生瞭什麼,怎麼突然就發病瞭?”
“將計就計。”
遲夏說:“陸寧芷在茶裡下藥瞭,人為刺激我發病的藥,我衣服上第二顆扣子,是個微型攝像頭,過程都記錄下來瞭,回頭給你看。”
駱尋找到她的衣服:“你到底是哪來這麼多高科技的東西?”
“托師姐的福,她有個好弟弟,我屬於沾光的。”
“但你想過沒有。”
駱尋盡量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那張姹紫嫣紅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如果這個藥不是刺激你發病的藥,你要如何處理?如果陸寧芷趁著你發病的時間弄死你,或者有人進來弄死你,你怎麼辦?如果這是毒藥,你怎麼辦?”
“邏輯有問題。”遲夏眼巴巴地看著他說。
“什麼?”駱尋愣瞭愣:“請問你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聽進去瞭。”
遲夏說:“潘海麗告訴我,狐貍的名字叫池瀟,跟我很像,是不是?”
駱尋思考著她這話的意思,忽的明白過來:“她費盡心思想取代你,那她……那她應該是最不願意讓你恢復記憶的那個人,怎麼會用藥刺激你?”
“但陸寧芷又告訴我,有人以為這是我的毒,但又有人又告訴她,這是我的藥。”
遲夏說著想坐起來,被駱尋給摁瞭下去。
“第一個有人,是那個池瀟,第二個有人……”
駱尋頓瞭頓:“是幫你的人。”
遲夏笑瞭笑:“對,更何況我們都很確定,陸寧芷在這個關頭絕不會亂來,我要是出瞭什麼事,那她就功虧一簣瞭,再參考潘海麗的情況,我就意識到,池瀟在這件事裡,也被人利用瞭,不然潘海麗是不可能被我們抓到的。”
真正幫陸寧芷的,是她心裡呼之欲出的那個人。
至於潘海麗,在這個案子裡,她也在一定意義上獲得瞭解脫。
操縱整個局面的人,是瞿白。
陸寧芷和潘海麗說的都太過隱晦,她們都在自覺地保護著背後的那個人。
但對於遲夏來說,這一點並不難猜,或許瞿白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真正確定瞭這一點的時候,遲夏徹底意識到,她和瞿白選擇瞭完全不同的兩條路。
而此時此刻,她也意識到,就像潘海麗說的一樣,她的命運裡出現瞭太多的運氣才走到今天這個程度,但瞿白,他好像隻能選擇那一條。
看到眼淚忽然從遲夏眼角滑落的時候,駱尋似乎也意識到瞭什麼,他默不作聲地找到紙巾給她擦瞭眼淚:“攝像頭裡的東西,我們隻能牽制陸寧芷,還是得放她走。”
“這樣就夠瞭。”
遲夏嘆瞭口氣:“心情有點復雜,覺得不甘心,又覺得停在這兒已經是最好的結局瞭。”
“我曾經也遇到過類似的案子,那時候年輕氣盛,覺得這個世界非黑即白,直到被我師父點醒。”
“他怎麼點的你?”
駱尋笑瞭笑:“他罰我把少年包青天和神探狄仁傑看瞭八遍。”
遲夏無法理解:“這是什麼方式?”
“叫我分清法理和情理。”
駱尋說:“看完瞭其實也沒太明白,覺得人到底活在現實中,和文藝作品還是要分開的,但後來才明白,我們幹這個的,不外乎也就這兩種東西瞭,可有時候我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所以我又去問我師父,問老常,問張隊,問一些前輩。”
遲夏又緩過來瞭點力氣:“那他們都怎麼說?”
“大傢都和我一樣沒有答案。”
駱尋抿著嘴嘆瞭口氣:“他們也時常在懷疑和接受中搖擺,最終都屈服於一個東西。”
“什麼?”
“證據。”駱尋說:“證據到哪兒,就停在哪兒。”
遲夏想瞭好半天,說:“睿智。”
“好瞭。”駱尋站起來:“我還是先把你送回去再回局裡。”
他一直沒問遲夏,在兩管藥的刺激下,她有沒有記起所有的記憶。
也沒問他,那個幫她的人是不是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