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池奚觀的愣神和無語,凌無憂卻輕輕勾起瞭一個微笑。
“是挺像演電視劇的,”她語氣輕快道,“就是那種前十幾年特別多的那種,富傢少爺愛上灰姑娘的故事。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少瞭惡婆婆刁難小情侶的狗血情節,劇情實在不夠精彩,所以演到一半就往懸疑劇走?”
懸疑劇自然指的就是龔麥麥失蹤的事情。
她接著吳梅的話開玩笑,聽得吳梅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心裡怪膈應的。
凌無憂不管她有些難看的表情,繼續道:“我聽別人說,你是想龔麥麥在村裡隨便找個人嫁瞭?”
“是啊,”吳梅撇瞭下嘴,“找個門當戶對的,都在村裡也是鄰裡,兄弟姐妹之間也好互相照應。”
凌無憂想象瞭一下:“幾個窮人之間互相照應?怎麼照應?你分我一口粥,我送你半滴油?哈哈哈哈!”
吳梅:……
池奚觀悄悄地用手肘碰瞭碰邊上的人,朝她擠眉弄眼。
凌無憂:接收ing。
凌無憂:接收成功。
“我開玩笑呢,哪有這麼誇張,”凌無憂話鋒一轉,禮貌微笑,“怎麼可能一口粥半滴油啊,最少也有一碗一鍋底啊是吧,不然窮到這地步怎麼養活你傢五個孩子呢?”
“不過吳阿姨,我想你心裡也明白,龔麥麥和秦致遠處關系,完全是女方在高攀不是嗎?與其嫁給一個村裡和她一樣沒見識的窮人,怎麼算都是攀上秦致遠更劃算嘛不是?”
“其實你也不用擔心兩人之後會走多遠,你們村的人不見得比人傢靠譜。再說瞭,光是走到結婚那一步,秦致遠能給的彩禮就是那個門當戶對的村民掙好幾十年也不見得能掙到的錢瞭吧?你小兒子以後買房買車娶媳婦,到底能仰仗誰……你心裡不清楚嗎?”
她這建議給得倒是很誠懇,且實際。
但吳梅放在大腿上的雙手死死地攥緊瞭褲子,她看著那個原本沒入她眼的女警的眼神越發狠厲,對方似乎沒說什麼過分的話,但她就是聽著後槽牙都要咬碎瞭,難道是因為她的語氣和表情?
或者說,隱藏在她話後面的那些東西……
“你是覺得我應該把麥麥賣給你們海州市的那小子?”吳梅眼睛微瞇,因為年紀大瞭眼部脂肪缺失而形成的多層雙眼皮全部彎瞭起來,“我是麥麥的媽媽,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麥麥媽媽,”凌無憂心想她怎麼沒聽明白呢,“我是想說,請你停止自我欺騙,認為讓龔麥麥放棄嫁給有錢人轉而嫁給門當戶對的鄰裡就是一種為她著想的母愛行為。”
“不讓她來海州,不讓她接觸秦致遠,隻不過是你怕她脫離你的操控,拋下你們過上更好的生活。你覺得龔麥麥會這麼自私,是因為你也是自私的,自私地覺得她配不上秦致遠這種有錢人。”
“反正我是不覺得你是在為她著想,”欣賞著吳梅鐵青的臉色,凌無憂慢悠悠地喝瞭一口水,“一個生瞭四個女兒一個兒子的母親……哈哈。”
她說的這些連吳梅自己都沒仔細想過,但這會兒被她一說出來,那種像香蕉被剝光瞭皮暴露在空氣中等待氧化的煎熬和無法再穿上皮假裝若無其事的懊惱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身為一個五個孩子的母親,被人這麼赤裸裸地說出自己對女兒沒有母愛這回事,居然讓她感到羞惱。
不是委屈,也不是慚愧,更像是被人撕下二十多年辛苦雕琢的假面的不甘。
池奚觀聽著聽著也明白瞭,他剛開始為什麼覺得吳梅精神分裂的原因。
原來關心隻是母親的身份使然,而嫌棄和埋怨才是她發自內心的想法。
這吳梅……
“額,那個……”氣氛壓抑,池奚觀試圖打破這窒息的場面,“所以……龔麥麥離開傢以後,你們就沒有再聯系過瞭是嗎?她有給你打電話嗎?”
吳梅咬著後槽牙,搖瞭搖頭。
“龔麥麥的手機丟瞭,她唯一記得的應該就是傢裡或者你的電話號碼。”池奚觀提醒道,“會不會是有陌生電話打給你,你沒接啊?”
吳梅頓瞭頓,嘴角抽搐瞭一下:“不知道。”
“可以麻煩你給我們看一下手機的通話記錄嗎?”
吳梅似乎有點不情願,一邊嘟囔著“警察就可以隨便看別人手機瞭嗎”,一邊把手機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來,交給瞭池奚觀。
池奚觀翻到“所有通話”,將沒有備註和沒有接通的來電號碼都記瞭下來。
一邊記,一邊好奇問道:“龔麥麥離開傢裡這麼久,她不聯系你,你也沒有聯系她嗎?”
“我聯系她做什麼……我忙得很,傢裡要幹活,還要顧孩子,她一個這麼大個人瞭,還用得著我操心?”吳梅撇嘴,“再說這事本就是她違背我在先,錯的是她,我還要主動找她?”
池奚觀說瞭句公道話:“這事不分對錯,麥麥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你想她服從你安排的幸福。”
“哼,你懂什麼?”吳梅嘲諷一笑,還在介懷剛剛某人的話,“麥麥是我的女兒,我做的一切安排都是為瞭她好!我對她的感情是你們這些外人可以質疑的?還說我自私?我把所有的青春和心血都給瞭我的孩子,你們哪知道我付出瞭多少?”
“我把屎把尿拉扯她們長大,給她們飯吃給她們衣服穿,還辛辛苦苦供她們上學!你們還沒生過孩子吧?根本不懂其中的難處!”
池奚觀一懵:“啊,我……”
凌無憂冷笑一聲,點瞭下頭,略顯陰陽道:“確實不懂。”希望永遠也不要懂。
而她的心裡已經開始罵瞭:
還付出瞭多少?這些付出不都是應該的嗎?怎麼生瞭還不想養啊?把自己說得多偉大似的,生之前不知道要為自己的孩子付出青春付出心血嗎?好像說得這些孩子是被硬塞到肚子裡面,逼她生下來似的
吃飽穿暖供上學?這難道不是最基本的法律規定的身為父母責任嗎?就這還給她瞭不起上瞭?這些偉大的母親是會抬高自己的。
池奚觀早已經習慣凌無憂在這時候出來懟天懟地懟幾句瞭,但小凌這會兒卻很安靜,隻是不輕不重地說瞭那麼一句話,這還讓他怪不習慣的。
不過這也好,他可不是宋隊和時垣,前者還能鎮住小凌搞得雞飛狗跳的場面,後者可以把話給圓回來……
但他啥也不能啊!!
池奚觀在心裡感謝小凌的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