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很短暫,龔麥麥很快就從幻想中回過神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們對我越好,我心裡就越不安。我原以為是我害怕自己不符合他們的期待才會心慌……但大概是直覺吧,我越待在那裡,越覺得應該要離開瞭,可是他們堅決地挽留我,我又不好意思拒絕。”
“直到13號那天……我……”龔麥麥似乎回想起瞭很痛苦的事情,她的臉皺在一起,面露痛苦和哀傷,“13號那天,致遠,還有致遠的爸媽他們都不在傢,就我一個人待在屋裡。”
“晚上我本來待在屋裡休息,卻突然聽見外邊好像有什麼聲音,我原以為是他們回來瞭,便沒想太多,出門去打招呼,但是見到的卻是一個奇怪的男人,他戴著面罩,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著就是壞人、小偷!”
“我大喊讓他出去,我要報警,但是他好像知道屋子裡隻有我一個人,一點也不害怕,我沒有手機,沒辦法報警,便想躲到房間裡,可是我跑不過他,他拿什麼東西捂住我的鼻子,有一股很刺鼻的味道,然後……我就沒力氣瞭。”
“我的意識很模糊,一半清醒一半昏,渾身沒有力氣,所以我知道他強暴瞭我,但是我無法反抗……”
說到後邊,龔麥麥語氣裡的哭腔越發明顯,她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淚來,那雙本就沒有消腫的眼睛,肉眼可見地更加紅腫瞭。
宋衛安輕輕嘆瞭口氣,知道多餘的安慰是沒用的,便把紙巾往她面前推瞭推。
龔麥麥吸吸鼻涕,抽紙巾擦眼淚和鼻涕。
“他走瞭之後,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居然在男朋友的傢裡被別人給強暴瞭!”她深呼吸瞭一下,“我不能隱瞞這個事情,可是我沒有辦法對致遠說出口,所以我隻和范阿姨和秦叔叔說瞭。”
“他們雖然很震驚,但是沒有表現出來對我的嫌棄,反而一直安慰我,說如果我不願意的話,他們就不和致遠說……我那時候覺得他們真的是個好人啊,真的太好瞭……好到不真實。”
龔麥麥慘笑瞭一下:“嗯,後來我才知道,果然是不真實的。”
宋衛安和凌無憂對瞭個眼神,各自無奈。
人們很難拒絕別人的善意,即使你覺得這份善意好到不真實瞭,但你大部分時候隻會想自己值不值得,而很少去質疑對方,所以善意背後的惡意就因此藏得更嚴實瞭。
這招對那種沒見過什麼世面,對人性抱有很大期望的人格外有效。
比如龔麥麥。
“我以無法面對致遠為借口,和他們說想要去我朋友那裡待一段時間,這次他們同意瞭,於是14號晚上我就離開瞭秦傢。他們給瞭我錢,讓我打車去晨晨那裡,但是打車的錢太貴瞭,我舍不得,所以就去坐公交車。”
“坐公車時我找不到零錢,遇到瞭一個男人幫我付瞭錢,我本來對他還很感激……可是他下一秒就纏著我要跟我走。我……我為瞭躲他提前下瞭車,我們在路邊吵瞭很久很大聲,他拿著我的行李不讓我走。”
“我求邊上的路人幫我報警,但是他們都不信我,聽信那個男人說他是我的老公,我怎麼求、怎麼哭、怎麼大喊都沒用!最後我隻能選擇不要行李,自己逃跑,可是我逃不過他,很快又被捂住鼻子迷暈瞭……”
說到這,她抬起頭,悲傷中帶著點奇怪地問:“你們城裡這種可以迷暈人的藥是人手一瓶的嗎?”
宋衛安撓撓頭:“額,這個,有心之人弄到不難。”
龔麥麥真心地說:“大城市好危險。”
凌無憂:“危險的是人。”
龔麥麥看向她,這個女警還是面無表情的,她突然想到瞭什麼,猛然低下瞭腦袋,心想確實危險,城裡人確實危險啊!
“醒來之後,我就到瞭你們找到我的地方,裡邊是那種看起來讓人怪不舒服的婚房裝扮,我身上穿著喜服,不知是誰幫我換上的,我隻知道裡面好冷,好冷……我每天都好冷。”
龔麥麥回想起那山洞就發抖:“我我我當時還很天真,以為是致遠和范阿姨他們給我的驚喜,結合身上穿的衣服一想,難道是致遠要和我結婚瞭?結果……結果還真讓我猜中瞭,哈哈。”
結婚是結婚,隻不過是冥婚。
也確實是和秦致遠結,不過是死掉的秦致遠。
怎麼不算猜中瞭呢?
凌無憂被這個黑色幽默逗得有點想笑,但她很人性地沒有笑出來。
“雖然我覺得情況有點不對勁,”龔麥麥臉色蒼白,聲音發抖,“但是我當時……想不明白他們到底想幹什麼,致遠和范阿姨他們對我這麼好,怎麼會做傷害我的事情呢?”
“所以在之後范阿姨過來,她流著眼淚抱著我,問我願不願意嫁給她兒子的時候,我還……還害羞地點瞭點頭。”說到這裡,龔麥麥後怕之餘,對自己當時的愚蠢感到有點無語。
“然後她們就把致遠抬進來瞭,我看到那個不知道是棺材還是冰櫃裡躺著一個人,那個人很瘦很瘦……臉上沒有任何血色。我知道他死瞭,很害怕地躲到范阿姨後面,問她這個人是誰,她說這就是她的兒子,秦致遠。”
“我當時整個腦袋都懵瞭,覺得自己比傢裡豬圈裡的豬還蠢,我說這不是致遠,致遠他沒死,昨天還送我出去坐車……”龔麥麥咽瞭咽口水,“然後范阿姨就和我說,和我見面的秦致遠是假的,是他們請來演戲的……”
“現在我面前的這個,躺在冰櫃裡的人,才是最開始和我在遊戲裡面聊天的寒蟬,才是我真正喜歡的寒蟬……後面的那個人,完全是假扮致遠的風格和我聊天的假致遠……”
“我我當時腦子轉不過來,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最後好不容易搞清楚瞭,就是我要和這個死人結婚……結冥婚。我當然不願意瞭,我說我寧願要和假致遠結婚,也不能和死人結啊!”
“范阿姨就說,假致遠扮演他兒子,一天一千塊,問我出得起嗎,我當然出不起瞭,不對不對……我我又不是非要結婚……但當時我人都已經被綁到那裡瞭,身上連個手機都沒有,隻能被關在那,不敢反抗。”
“第一天他們沒對我做什麼,就是范阿姨一直在邊上和我說話,試圖讓我覺得我喜歡的是寒蟬而不是假致遠,可是就算我一開始喜歡的是寒蟬……但他已經死瞭啊,我們隻是網上聊瞭一段時間,又沒有生死相許!”
“剛開始我試圖和她講道理,但是我文化水平低,說不過她,”龔麥麥有些憋屈,“她說瞭很多歪理,什麼反正人都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那不如現在死瞭,她會給我燒好多錢,讓我在下面和致遠一起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
“她說我現在這麼窮,早點下去和致遠享福吧,以後老死瞭就醜瞭,在下邊不好找對象的,不如他們早點幫我把事辦瞭,這也是為瞭我好……而且我和致遠還聊過,彼此也熟悉。”龔麥麥詭異地沉默瞭一會,“……說的我都心動瞭。”
凌無憂:噗嗤。
宋衛安:……
他簡直汗顏:“她說得這麼好,怎麼自己不下去陪他兒子?”
凌無憂忍笑附和:“就是,陰曹地府這麼好,她自己怎麼不早點下去?最好帶著她老公一起,一傢三口其樂融融團聚瞭,再到下面給他兒子相看新的老婆不好嗎?反正那地兒肯定不缺年輕的女鬼。”
龔麥麥猛然回過神來:“你們說得有道理!他們對我這麼好,相逢即是緣,我還可以給他們一傢人燒紙!”
宋衛安:你人還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