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隊和時垣現在提出這個假設，肯定也是經過瞭深思熟慮。而將兇手定為兩人之後，一切不合邏輯的地方似乎都可以解釋瞭。

為什麼選擇金鑫大樓，因為身為一個資深教授的葉有成很可能經常出入這種場合，他熟悉這裡，並且知道這裡有一個沒什麼人會去的角落可以將蕭微笑拋下，運氣夠好的話，可能屍體發臭瞭都不會有人發現。

還有與很多兇手不同的、大膽雇傭工具人的手段，也符合他身為一個老師、工作室負責人的下派任務的行為習慣，將合適的事情分配給合適的人做。

那麼將他帶入兇手的身份之後，他在19:20-19:24離開的這四分鐘，那可真是瞧著不起眼，其實格外關鍵啊。並且，之前關於到底是誰刷的門禁卡的一事也有瞭更合理的解釋：

首先，他將蕭微笑約到19層的樓梯間，與其見面後刷開門禁，將其帶到2004然後用麻醉藥註射針把她迷暈；快速回到17層後，再把已經被行李員拿上來的行李箱推到門後，讓劉素避開視線順利出來；最後，他就若無其事地回到包廂，讓劉素去將不省人事的蕭微笑扔下樓……

雖然時間緊迫，但有可行性。

隻是……

“我們沒有證據。”宋衛安臉色沉沉，“就算葉有成可能接觸過行李箱外部拉桿把手等地方，但大概率已經被洗掉瞭。而且就目前調查的所有線索來看，除瞭那個視頻可以當做葉有成的殺人動機，其他證據幾乎沒有。”

時垣頷首：“而且……我們也不知道葉有成和劉素之間的合作關系的性質，如果劉素不供出葉有成的話，那會很麻煩。”

“抓一個是一個吧。”比起兩人的擔憂，凌無憂顯得挺輕松自在，“就算是老狐貍，也會留下把柄。”

聽她自信的語氣，時垣覺得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她，他會心一笑：“嗯。”

“小凌說得沒錯，”宋衛安也道，“我們之前沒有把調查的重點放在葉有成身上，現在知道瞭他的作案嫌疑，重頭仔細來過，肯定能發現他殺人的證據。”

他拍拍時垣的肩膀：“大傢都很辛苦，不過還要再加把勁。”

“收到。”

凌無憂回到辦公位上，重新整理思緒，他們之前覺得葉有成就是個邊緣人物，所以隻是簡單地打瞭個電話問瞭他幾句。

他那會兒在電話裡說和蕭微笑不熟，隻知道對方是同事的助教，偶爾會有工作上的往來，但一般都是他的學生和她對接工作。這說法很符合兩人之間的關系，呂友俊等人的筆錄裡也沒有提到兩人有什麼值得註意的往來。

葉有成就像個隱身的人。

凌無憂點開酒店的監控視頻，將進度條調到葉有成進來的時候，仔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一次她發現，葉有成剛進來的時，他後腦勺方向對應的面部朝向似乎是蕭微笑，時間大概持續瞭兩秒。

葉有成和陳文浩、呂友俊觥籌交錯之時，用餘光不動聲色地瞥瞭蕭微笑三次。

蕭微笑給他敬酒時，他眉毛高挑瞭兩秒，似乎有些意外，那杯和蕭微笑碰杯的酒他隻抿瞭很淺的一小口，酒杯放下來之時，還隱隱撇瞭下嘴。

瞧著挺不待見對方的。

蕭微笑說要離開的時候，別人正盯著她、奇怪她為什麼突然要走的時候，他隻是很快地看瞭對方一眼，自顧自地喝上瞭酒，居然和不願與蕭微笑對視的呂友俊姿態有些相似。

這些神態動作，凌無憂在之前看監控的時候也有看到過，但當時她不覺得有什麼，畢竟都挺自然的。但現在代入對方是兇手的身份後，很多細節好像都可以“過度解釋”一下。

19:20到19:24，他離開瞭四分鐘。

凌無憂仔細觀察他回來之後的狀態，想要找到點和之前不一樣的地方。是的，他的興致確實高瞭一點，尤其是在劉素進來之後，兩人似乎對視瞭一眼，他甚至笑著說瞭些什麼。

凌無憂仔細琢磨瞭一下他的嘴型，好像在說“你遲到瞭，自罰一杯”。

劉素笑著道歉，倒瞭半杯酒敬葉有成。

大概是先入為主瞭，凌無憂現在不管怎麼看，都覺得這兩個人是在對啥暗號。有種事成後相互慶祝的感覺。

接下來兩人就沒什麼接觸瞭，飯局最後，葉有成似乎還喝醉瞭，外面冷，陳文浩想讓他把衣服穿上，他神志不清地搖搖頭，將衣服耷拉在左手臂上，趙依柔想幫他拿衣服，他緊抓著衣服不放，看起來真像個喝醉瞭的老頑童。

沒什麼發現。

一遍看完，凌無憂繼續看第二遍，重點看19:24之後。

但是就是很正常，好像什麼變化都沒有，就連衣服和禿頭都一般的規整，可是凌無憂總覺得葉有成回來之後，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看完第二遍，還是沒發現什麼，凌無憂想瞭想，打開瞭兩個窗口，一個播放19:20之前，一個播放19:24之後。

也許線索就藏在一些很不起眼的地方……她要轉移註意力，將視線的重點放在其他地方。

會是在哪裡？反正這人就這樣，那就從頭開始好瞭。

先是一如既往的禿頭，一如既往的油臉，一如既往的短粗脖子和難以掩飾惡心肉體的白襯衫……

凌無憂眨瞭下眼，猛然按下暫停鍵，放大監控畫面之後，她瞧見在葉有成剛入住、脫掉衣服解開襯衫衣領的時候，左手的大拇指上帶著一個樸素的金戒指。

因為他習慣的坐姿是左手臂搭在桌上，手自然垂到桌下，再加上他幾乎是面對著監控的，所以大部分時候都看不見他那隻左手，隻是偶爾說到什麼的時候抬瞭一下，或是右手拿著酒杯騰不出來，就伸出左手抓抓癢。

凌無憂突然發現她剛剛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在哪裡瞭。

19:24分之後，葉有成垂到桌下的左手就再也沒有抬起來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