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誰,看到一群陌生人扛著傢夥什找上門,都會認為這是挑釁。
有人挑釁到傢門口,還不站出來,那是慫包,前進大隊的老少爺們能當慫包?大傢夥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站瞭起來,怒目而視。
婦女同志們也不甘示弱,有人手裡的筷子改抓為握,一副“敢上前我戳死你”的架勢,還有人把凳子上的人往兩邊一推,雙手舉起長板凳,哼,別以為就你們有傢夥什!
馬老太太正拿著鐵勺給各桌加湯呢,見有人打上門,直接拿鐵勺當武器。老太太一手叉腰,一手揮舞著鐵勺,“幹啥?想打架啊?”
老馬傢今天擺瞭足足五桌,一桌坐十幾個人,五桌就是大幾十人,還有一幫大大小小的孩子,院子擠滿瞭人。
此時,一院子人齊刷刷看向他們,各個都是一副說幹就幹的樣子,極具壓迫感,來人氣勢一萎,“沒、沒想打架……”
“那你們這是幾個意思?”馬老太太很不高興,沒看見她傢在請客吃飯哪?大好的日子,扛著扁擔鋤頭上門,這不是存心找她傢晦氣嗎?
“不,不,不是……”這夥人中打頭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女人臉色蠟黃,臉頰有淡淡的斑點,頭發用帕子包著,手裡牽著一個孩子,懷裡還抱著另一個。
這個女人連連擺手,“不是的,我就是來找我男人……”
“你男人?你男人是誰?”
“周坤。”
周坤?周坤是誰?
前進大隊的人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他們隊裡雖然也有幾戶人傢不姓馬,但沒有姓周的呀?
還是廠子裡幹活的人清楚,單大娘道:“周坤?咱車間那個周知青?他不是考上大學,請假回傢瞭嗎?”
女人抿瞭抿幹裂的唇,“他回傢一趟又走瞭,說是回廠裡瞭……”
“不可能!”單大娘反駁,車間歸她管,她能不知道周坤有沒有回來上班?
“從八月二號請假,他就沒回來過。”
女人嗚嗚哭道:“他說……他回廠裡瞭,要是不在廠裡,那到哪兒去瞭?”
她一哭,兩個孩子也跟著哭,娘仨哭成一片。
馬老太太握緊鐵勺,差點沒忍住給她一勺子,“閉嘴!哭什麼哭?嚎喪哪?要嚎回傢嚎去,在人傢門口哭,你爹媽就是這麼教你的?”
女人被馬老太太說的不敢嚎瞭,她身邊的兩孩子,大的那個嚇得不敢再哭出聲,小的那個還不懂事,讓他哭容易讓他停難,女人手忙腳亂地哄孩子,大熱天,急出一腦門汗。
她身後一個漢子上前,賠笑道:“大娘,對不住,對不住,我們是來找我妹夫,我們也是才知道他考上大學瞭,這麼大的事,他都沒跟我妹子說,就說回廠裡,我們總得找他問清楚……”
溫瑜突然道:“不對啊,前幾天小石村有人問過我周坤在不在廠裡,我說過不在,你們應該知道啊?”就算找周坤,也不該來廠裡找啊。
那漢子神色一僵,想說什麼還沒說出口,女人突然拉著孩子,“撲通”一聲跪下,馬老太太都被她嚇瞭一跳。
女人哭道:“我就是想求廠長給我做主,周坤那王八蛋考上大學,就偷偷跑瞭,我給他生瞭兩個娃,他說不要就不要……嗚嗚嗚我們娘仨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大娘,大爺,大哥大嫂們,”女人“砰砰”磕頭,“求你們幫幫我吧,我傢小寶還在吃奶呢,我一個人怎麼養活他們,求你們幫幫我,求求你們瞭……”
女人哭得很可憐,可大傢的臉色都很不好看,哪有人二話不說就下跪磕頭的?現在又不是舊社會?
馬老爺子的臉色尤為難看,抱著孩子又哭又鬧,這要是放在前幾年,革委會還不以為他們欺負女人孩子,把他們抓起來?
“趕緊、趕緊扶……”馬老爺子氣得手都在抖,蘇長河扶著他坐下,安撫道:“別著急別著急,爹,我來處理。”
不是想找他這個廠長做主嗎?行,他出來。
蘇長河走上前,把老太太也推到大嫂身邊,別給老太太也氣壞瞭。
他冷冷道:“我就是廠長,你要是有事,就站起來好好說,要是想以下跪磕頭來要挾,那就不必說瞭!”
女人看蘇長河的神色不像假的,猶猶豫豫地站起來,她將懷裡的孩子換瞭個手,蘇長河看在她抱著孩子的份上,讓人給她端瞭張凳子來,至於她身後的那些個漢子,就站著吧。
“廠長,我、我不是……我實在是沒辦法瞭……”
蘇長河說:“你就說你想幹啥?口口聲聲求我們幫你,你就說你想讓我們怎麼幫你?”
女人小心地瞅瞭一眼蘇長河,才支支吾吾道:“我孩子不能沒爹,我就想把周坤找回來……”
“那你去找啊,你來我們大隊鬧什麼?我們隊裡人是不是跟你說瞭,周坤早就請假瞭,不在廠裡。”
“那他、他畢竟是你們的工人……”
“他是我們的工人,我們也沒有權利和義務二十四小時掌握他的行蹤?”
蘇長河冷笑,人是從傢裡走的,分明知道他去哪兒瞭,還跑到廠裡來要人,啥意思?道德綁架?
女人又急又慌,凳子上長瞭釘子似的,“廠長,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他領導呀!”
在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一輩子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單位,有事找領導比有事找公安還要常見。
長凳上,女人抱著兒子坐瞭一半,另一半坐著她的閨女,小姑娘大約也就七八歲,巴掌大的臉,因為瘦弱,一雙眼睛顯得出奇得大,她惶恐而不安地抓著女人的衣服,眼中還殘存著淚水。
和剛穿來時他閨女有點像,蘇長河在心裡暗暗嘆瞭一口氣,就當是考上京大,他心情好。
蘇長河問:“知不知道周坤傢住哪兒?”
“北省富安……”
“還有呢?”
女人搖搖頭,“就知道是北省富安市。”
蘇長河無語,你倆孩子都這麼大瞭,你連人傢具體的傢庭地址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問,他什麼走的?誰給開的介紹信?你們不會啥也不知道吧?介紹信上總有地址?趕緊回去問!”
“那,那……”
“沒有地址,你讓我們怎麼給你找周剛?”
蘇長河先把人打發回去瞭,馬老太太不滿地哼哼,“長河你管她閑事幹什麼?”
蘇長河笑笑,“就當是可憐兩個孩子瞭,而且周坤隻說請假,可沒說辭職,走之前還領瞭咱廠裡的助學金,他幹出這種事,不是敗壞咱廠子的名聲嗎?怎麼也得給咱們一個交代。”
馬老太太這才不說話瞭。
跟周坤媳婦一起來前進大隊“鬧事”的是她兄弟和堂兄弟們,一幫男人把個女人杵前頭,氣勢洶洶要討說法,上瞭門又犯慫。
蘇長河可不放心他們辦事,他讓人去郵局查,周坤的大閨女都七八歲瞭,下鄉起碼也七八年瞭,這麼多年,就不信他傢裡沒給寄過東西。
蘇長河從郵局拿到周坤的傢庭地址,讓人去通知周坤媳婦,跟她說清楚,他們是沒那個權利把人強制性帶回來,最多幫她找到周坤,讓他們夫妻倆當面說清楚,至於要不要去,由她自己決定。
“去!”周坤媳婦毫不猶豫道。
周坤的傢在北省富安市啤酒廠傢屬院,廠子是個大廠子,但絕大多數廠子都是房少人多,尤其是知青大批量回城,各傢的房子更加不夠住,富安啤酒傢屬院內搭建瞭一片片窩棚。
蘇長河他們找到周坤的時候,他就住在窩棚裡,窩棚很小,隻有一張窄窄的床鋪,床邊放著壘起來的幾塊磚頭。
周坤就坐在磚頭上看書,因為天氣實在熱,沒一會兒,他的脖子臉頰就出瞭一層汗,他拿過手邊的濕毛巾,擦瞭擦汗水,繼續看書。
“爹!”因為兒子太小,周坤媳婦就把閨女帶瞭過來,小姑娘頭一次進城,又新奇又不安,這會兒見到親爹,激動地叫瞭出來。
周坤媳婦松開手,推瞭推閨女,小姑娘跑過去,一把抱著周坤,“爹!你別不要我們……”
本該在鄉下的媳婦閨女突然出現在眼前,周坤驚訝地站瞭起來,“燕子,大丫,你們怎麼……廠長?”
周坤還來不及問蘇長河他們怎麼來瞭,周坤媳婦的二哥徐老二就一拳頭揮瞭上去,“周坤你個王八蛋!我妹子跟瞭你這麼多年,連孩子都給你生瞭兩個,你考上大學,就能連媳婦孩子都不要?你個癟犢子,別以為我們徐傢人好欺負……”
徐老二一個常年幹農活的漢子,很有一把子力氣,與之相比,周坤身形就單薄瞭些,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讓他打得重重砸上床鋪。
窩棚裡的床鋪本來就是用長凳搭起來的,晚上睡覺多翻兩個身,都要擔心床會不會塌,根本禁不住一個成年男人撞上去的重量。
“嘩啦”一聲,床塌瞭,連帶著窩棚都晃瞭晃。
其他窩棚裡的人聽到動靜,趕忙拉架,“哎呦怎麼打人啊?有沒有素質!快撒手撒手,再動手我們不客氣瞭啊……”
他們也聽到瞭那個男人罵的話,不過人都有親疏遠近之分,周坤才是他們的鄰居,即便做的不對,也不能讓人在傢屬院被打啊!
周坤媳婦的一個堂兄也跟著來瞭,他一見對方人多,怕自傢兄弟吃虧,也沖瞭上去。
一方想拉架,另一方以為對方要打架,兩幫人吵吵嚷嚷,又夾雜著女人的哭嚎,孩子的尖叫,一時之間,院子裡亂成一團。
“啪!”蘇長河伸手將一個啤酒瓶摔在地上,兩幫人一靜,蘇長河喝道:“都給我閉嘴!衛陽、超英,還不趕緊把人拉開!”
他就猜到這趟出來不太平,特地多帶瞭幾個小夥子。
“能好好說話瞭嗎?有沒有能說得上話的人?要是沒有,就去叫廠領導、叫街道的幹事來!”
“周坤,逃避是解決不瞭問題的,你要是想今天把事瞭結,就趕緊叫個話事人來,咱們今天在這兒,鑼對鑼鼓對鼓,當面把事情說清楚!你們也給我閉嘴!”
蘇長河沒好氣地制止要插話的徐傢人,“你們是來打架的還是幹啥的?要是這麼想打架,行啊,我們不攔著,今天就讓你們在這兒打個夠,不打死一個都不算完!”
徐老二兩兄弟有些訕訕地放下拳頭。
傢屬院的人很快請來一位大爺,蘇長河簡單介紹瞭一番周坤媳婦和徐傢人的身份,開門見山地問周坤,“你現在是什麼打算?”
周坤顴骨青瞭一片,有些狼狽地躲開蘇長河的目光,“……廠長,這裡才是我的傢,我隻是回傢……”
他媳婦徐燕忍不住道:“這裡是你的傢,那小石村呢?咱傢就不是你傢嗎?小寶還在傢等你,他——”
蘇長河冷冷道:“徐燕,閉嘴!你要是再這樣,別怪我不管這破事!”
徐燕心知肚明,蘇廠長要是不管,隻憑他們,根本不可能讓她男人跟她回去,忙閉上嘴,隻是不滿地盯著周坤。
周坤仿佛沒聽到妻子的話一般,他說:“我在這裡生活瞭十八年,我的傢是這裡,是北省富安市暢飲啤酒廠傢屬院,不是那個屋外下大雨屋裡下小雨的土房子!不是那個去一趟公社都要走兩個小時的山溝溝!”
“我這一雙手,”他舉起自己指節粗大變形的一雙手,“是握筆的,是寫字的,是拉手風琴的,而不是在鄉下殺雞、翻地、挑大糞!”
“廠長,我下鄉快十年瞭,十年我從來沒有放下過書本,我隻是想坐在明亮寬敞的教室裡,和志同道合的同學們探討尼采、羅素、蘇格拉底……”
他的這一番話,將徐燕氣得渾身發抖,她用力地摟緊閨女,小姑娘被勒得不舒服,卻動也不敢動。
蘇長河嗤笑,“呵,你想回城,想讀書,想追求更好的生活,這都沒有錯,但這跟你拋妻棄子有什麼關系?是錄取通知書上寫瞭娶妻生子的人不能上大學?還是結過婚的人不能探討尼采、羅素、蘇格拉底?”
“人傢大哲學傢知道你拿他們當借口嗎?別拿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掩蓋你的薄情寡義,說的再好聽,你也是道德有問題、人品有問題!”
傢屬院的人一開始聽周坤說還有些同情,特別是他們中的一些人也是下鄉知青,他們知道城裡和鄉下的差別,自己也在鄉下繁忙的農活中發生瞭巨大的變化,難免與經歷相似的周坤產生共鳴。
但聽蘇長河這麼一說,醒悟過來,是啊,就算你想回城,也不是非要拋妻棄子,雖然有些人為瞭回城確實幹出這種事,但這事拿到臺面上說,就是不對的。
周坤漲紅瞭臉皮,蘇長河看著他,說道:“你也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就說,你一句話不留,偷偷摸摸跑回城,是幾個意思?”
“我沒有……我留瞭信,就在枕頭下,還有錢,除瞭吃飯的錢和去學校的車費,其他錢我全留下瞭!”
“你胡說,枕頭下根本就沒有錢!”
“怎麼可能?我還特地藏在枕套和枕芯中間……”
夫妻倆對瞭對話,徐燕仿佛想起瞭什麼,臉色有些難看。周坤看瞭她一眼,“信上我都寫清楚瞭,錢票都留給你瞭,我要去上大學,根本不可能帶你們……所以,就當我們離婚吧……”
“你說什麼?離婚?!”徐燕一聽這兩個字,整個人都炸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姓周的,你想都別想……”
“我們根本就沒有共同語言,當初要不是你逼我,我根本就沒想過在鄉下結婚!”周坤試圖尋求認可,“廠長,你也是大城市的知青,也被逼娶瞭個鄉下女人,你應該知道這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少和我哥比!”衛陽厭惡地皺瞭皺眉:“我哥可不會像你一樣拋妻棄子!”
馬超英等人也道:“就是,我們蕙蘭姑是鄉下女人又怎麼樣?我們長河叔才不會像你一樣,他教蕙蘭姑學習,我們蕙蘭姑也考上瞭大學,兩個人一起去城裡!”
周坤瞪大瞭眼睛,怎麼可能?廠長考上瞭大學,還把他那個鄉下媳婦也教上瞭大學?
蘇長河才不管他信不信,也用不著拿自己和蕙蘭的例子來反駁,因為周坤這傢夥說得都是些屁話。
蘇長河呵呵,“逼你結婚?別說你一個大男人反抗不瞭一個女人,她能逼你結婚,能逼你生孩子?還一生生倆?說什麼沒有共同語言,你倆不是今年才結婚吧?孩子都七八歲瞭,咋的,前七八年,你是啞巴啊?”
“你這不叫沒有共同語言,你是沒良心。”
“噗嗤!”饒是同是一個傢屬院的人,有的人都憋不住笑瞭,實在是這話很有道理呀。
話事大爺看瞭看面紅耳赤的周坤,暗暗道,你說你這小子,那麼急躁幹嗎?一考上就說要離婚,你就是不提,找個借口去上大學,一上幾年,時間久瞭,你不提,人傢也受不瞭啊。
這下好瞭吧,以為人傢鄉下姑娘好欺負,誰知道人傢從哪兒找來這麼個人物,三言兩語,給你臉皮都扒下來瞭。
話事大爺打圓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周坤,你們還有兩個孩子在,就算不考慮大人,你也得為孩子考慮考慮,我再問你一遍,這婚你是不是非離不可?”
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面子已經丟光瞭,如果離不瞭婚,他圖什麼?周坤咬牙,“離!”
徐燕的眼淚“刷”就下來瞭,她閨女小聲叫“媽媽”,徐燕祈求地看著周坤,後者卻始終沒有看她。
話事大爺嘆瞭一口氣,“唉,有句話叫強扭的瓜不甜,小周堅持要離,就算再逼他,這以後也不一定能過下去啊。”
徐老二兄弟倆憤憤不肯罷休,“不行!我們鄉下就沒有離婚的,他周坤想離就離?這麼多年要是沒我們徐傢幫襯,他周坤能不能回來都不一定!不行,必須跟我們回去!”
徐燕帶著哭腔問,“周坤,我問你,你真的不要孩子瞭嗎?小寶還不會喊爹,你是不是不要瞭?”
周坤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娘仨,婚一定要離,等我以後拿工資,每個月會給你寄錢,雖然離婚瞭,但大丫和小寶依然是我的孩子。”
“好!離!”徐燕狠狠地抹掉臉上的眼淚,“離就離,但我有個條件,我帶著孩子沒辦法過活,我知道你上大學有補貼,你上大學的補貼,也要寄一部分回去給我養孩子!”
“……行。”
蘇長河對徐燕有瞭點改觀,她倒比兩個兄弟果決,說什麼要帶周坤回鄉下,人傢都已經在城裡瞭,能跟你們回去?說那些沒用的,還不如要點實惠的。
他替徐燕補充細節,“那就說好,上大學期間每月一半補貼寄回鄉下,工作後不管你每個月工資多少錢,都要拿一半寄回鄉下,一直到兩個孩子滿十八周歲,立字據為證。”
不立字據,口說無憑,鬼知道你會寄幾年?又會寄多少錢?就算現在對兩個孩子還有感情,以後有瞭新人,還記得個屁?
“老爺子,周坤媳婦要養兩個孩子,小兒子還小,想幹活都不成,他們三個人,隻要周坤一半的補貼,不為過吧?”
“額,不為過,不為過。”話事大爺在蘇長河的要求下,也在字據上簽瞭字,蘇長河把簽好字的字據交給徐燕,“收好,以後要是他敢不給錢,就拿著字據,去他們學校、單位鬧。”
“周坤,你前途遠大,應該不會因為這點錢因小失大吧?”
周坤臉色僵硬,“不會。”
徐燕收好字據,突然把閨女放下,上前對周坤道:“你過來一下,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跟你說。”
事已成定局,此時此刻,看著這個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周坤內心也浮現瞭一絲愧疚,他走過去,“什麼——”
“啪!”
重重的一個巴掌甩在他的臉上,周圍人都驚呼瞭,“哎呀!”
這該不該攔,這不好攔吧,雖然說離婚,人傢之前也是兩口子啊,還是周坤先對不起人傢。
“姓周的,我早就想打你瞭,你個白眼狼!說老娘逼你,你的褲腰帶是我解的嗎?王八蛋!”
還真是……猛啊,蘇長河心裡呱唧呱唧鼓掌,打得好,打得妙,渣男就該打!
已經到中午下班點瞭,傢屬院圍觀人群眾多,人群外,一個穿白襯衫黑褲子、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問身邊的人,“那麼多人怎麼回事?”
“哦,聽說是周傢二小子在鄉下的媳婦打上門來瞭。”
“就是考上大學那個?”考上大學在鄉下稀奇,在城裡也不多見。
“是的,廠長,就是他。”
這廠長明白瞭,無外乎就那些拋棄糟糠之妻的事,這兩年,知青回城,拋妻棄子,拋夫棄子,在城裡都不少見。
這廠長抬腳準備走,跟著那鄉下媳婦來的一夥人也正好出來,他一眼瞥見人群中一個身材高大桃花眼的小夥子,那個小夥子打扮樸素,可那相貌卻總讓他覺得眼熟。
他指著那個小夥子,“那個是……”
身邊人非常有眼色,“我這就去周傢問問?”
過瞭一會兒,這人跑回來匯報,“廠長,真巧,這人和您一個姓,他叫衛陽,安省淮寧縣人。”
“姓衛,淮寧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