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揉揉太陽穴還得緩一緩,不忍直視齊林。
明明他哄著自傢夫人,薑玉珠相信大半,在送上門的幹兒子襯托下,顯得謝昭之前的話完全是扯淡。
薑玉珠垂眸思索瞭一會兒,問道:“他們罵我瞭?”
“是。”
“不是。”
齊林與謝昭異口異聲道。
幹娘提問,齊林不敢隱瞞,而謝昭是希望薑玉珠不必為幾個將死之人動怒,選擇隱瞞。
二人話畢,彼此對視,皆等待對方改口。
謝昭眉眼極淡,氣場卻不容小覷,威脅的含義很明顯。
齊林抖瞭抖,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而後轉頭對薑玉珠出賣瞭順帶認下的便宜幹爹:“幹娘,幹爹他沒說實話!”
謝昭:“……”
哪來的逆子啊!
薑玉珠退後兩步,特地選擇站在謝昭身後,輕描淡寫道:“夫君,一個不留!”
該死的蠻子,死到臨頭還敢對她不敬!
接下來,之前的一幕重現。
似來瞭一陣凌厲的勁風,蠻子手裡的火把突然滅掉,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中。
“點上火把,追!大齊賤奴肯定往回跑瞭!”
就這麼一條地道,跑也跑不瞭多遠。
蠻子們自覺萬無一失,正在打小推車上包裹的主意。
黑暗中,齊林識相地閉嘴,耳朵動瞭動。
撲哧,砰!
連續響瞭很多聲,而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約莫一刻鐘後亮起燈籠後,前方已空無一人,剛剛還在叫囂的蠻子一無所蹤。
“幹爹,幹娘,這麼多包裹,全是蠻子打劫的!”
齊林沒有糾結太久,他翻找瞭下,裡面還有上好的茶葉,佈料,一件輕薄的鵝絨服。
自從薑玉珠把鵝絨服帶入營地後,在邊城迅速引領潮流。
鵝肉的價錢比不上鵝絨,百姓傢養瞭幾年護院的大鵝慘遭屠戮,差點被滅瞭滿門。
齊林摩挲著鵝絨服,愛不釋手。
“喜歡就拿去,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齊林叫她一聲幹娘,便宜占瞭,一點小好處薑玉珠很舍得。
齊林謝過,把鵝絨服疊好放入自己的包裹道:“幹娘,泗水城比邊城還冷,傢姐又有身孕,比我需要。”
如預料那般,有蠻子打劫必然有人在出口處收網接應。
一行人足足耽擱三日,等出瞭地道到達澡堂子,不約而同松口氣。
好在有謝昭的手下來接應,夫妻二人商議後,決定跟齊林回去借宿,以防被人盯上。
薑玉珠本想去澡堂子沐浴,等進去沒有半刻鐘,她灰溜溜地出門。
澡堂子裡,隻有一個大開間,其中有碩大的泡池,裡面擠滿瞭人頭。
在眾目睽睽之下脫衣,薑玉珠抹不開臉面。
再有一個,她擔心因為洗漱過後臉上妝花瞭露餡。
“幹爹,幹娘,跟我來!”
與齊林匯合後,齊林的優勢出來瞭。
在地道裡吃不好睡不好,齊林提議道:“咱們先去集市上怎麼樣?”
在蠻族一日隻有兩頓飯,他們錯過飯點兒,也隻有等待下晌。
“泗水城的集市上,有醬牛肉,牛肉泡饃,牛肉面,還有烤制的牛肉!”
不僅僅是牛肉好吃,對比大齊,羊肉不腥不膻,天冷喝一碗熱氣騰騰的羊湯,配著麻醬燒餅更舒坦。
薑玉珠摸瞭摸幹癟的肚子,爽快地道:“去!”
既然去別人傢借宿,總不好空手上門。
薑玉珠問瞭問蠻族的習俗,備下厚禮。
齊林頗為感動,更加真心地道:“幹爹幹娘,您二老不用破費,姐夫人很好,真的和那些動輒打殺的蠻子不一樣!”
“既是上門做客,總不好空手。”
薑玉珠告知齊林不必有負擔,其實夫妻倆借宿,沒準會為齊菊婆傢帶來麻煩,就當提前先給一些補償。
今日正逢圩日,集市上人來人往,偶爾聽到有人說大齊話,薑玉珠隻感覺分外親切。
蠻族的集市與泗水城差不多,賣的東西五花八門,也有走街串巷的貨郎吆喝。
天冷,賣吃食的小攤販身後都搭建瞭棚子,遮擋風雪,來往的過路人能在裡面吃一口熱乎的。
薑玉珠是想嘗嘗牛肉面,最後卻被一對攤主夫妻的手藝吸引。
漢子在揉面,看出來他力氣大,揉面的手法很是講究。
齊林停下腳步,與攤主夫妻熟稔地打招呼,笑道:“叔,嬸子,這麼冷的天還出攤啊!”
“可不是,眼看快過年瞭,多賺一個銅板也是好的。”
中年漢子看到齊林忙不迭打招呼,見四周無人註意,壓低聲音問道,“齊小子,最近不太平,你咋趕著這個時候看你姐瞭?”
“我上次來走貨,聽我姐念叨說想吃葫蘆條燉雞瞭。”
齊林猶豫瞭下,看向謝昭和薑玉珠。
薑玉珠沒有走的意思,先是觀摩漢子揉面,而後把註意力放到棚子外支起來的一口大鐵鍋上。
“齊林,咱們吃這個吧?”
鐵鍋下的爐火旺盛,嬸子手腳麻利,切好肥六瘦四的五花肉片下鍋,很快發出滋滋的油聲。
“來,齊小子,帶你幹爹和幹娘進棚子裡,這一頓不要錢!”
漢子熱情招呼,他娘子在炒肉片,時不時地插言幾句。
五花肉的油水煸炒出來,油汪汪的,嬸子又下蔥段和幹辣椒繼續翻炒,辛辣的肉香味更加濃鬱。
嬸子見薑玉珠看得出神,笑道:“妹子,這是最正宗的肉臊子,你還沒吃過吧?”
話畢,嬸子又下瞭研磨得細細的辣椒面,加瞭一勺香醋爆香,這下就連齊林都舍不得挪窩瞭。
“嬸……姐姐是西北人?”
五花肉裹著紅艷艷的辣椒粉,薑玉珠還沒吃到,就感覺莫名的開胃。
嬸子面上露出一抹懷念之色:“是啊,一晃二十幾年沒回過老傢瞭。”
當年夫妻倆從西北到北地討生活,輾轉來到泗水城。
二人商議等賺夠錢回鄉,誰料趕上瞭戰事,回到邊城一趟不容易。
離開瞭不知道是否再回來,若帶上全部傢當,又擔心被打劫得血本無歸,也就擱置下來瞭。
“我要一碗臊子面。”
薑傢老傢在西北,雖然到京城已經有些年頭,薑福祿卻改不瞭口味。
薑府上,有從老傢帶來的廚娘,做肉臊面的口味一絕。
聞到熟悉的香味,薑玉珠又開始牽掛在京城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