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遲疑地轉身,身後空無一人,看來表妹是在叫他。
難道得知小產的消息,沈芷蘭受刺激太大,腦子突然不好瞭?
謝昭的目光在沈芷蘭身上停留片刻,平靜道:“表妹。”
“姐夫。”
沈芷蘭糾正瞭下,她與薑玉珠更親近,自從認定是薑玉珠的親妹子後,看謝昭的眼神越發挑剔和苛刻,“你稱呼我沈傢妹妹就成。”
表兄妹之間,也沒那麼熟。
上輩子,謝昭為瞭百姓鞠躬盡瘁,無限風光的背後,必定有尋常人無法忍受的孤苦。
謝昭是大齊重臣,忠於皇上,作為他的傢人,並未得到多少實惠。
就好比到北地來,一路上風餐露宿吃苦頭,原本薑玉珠是能避免的,卻跟著受連累。
外人眼中風光霽月的謝昭,哪裡有那麼好?
敏銳地察覺沈芷蘭對他不滿,謝昭摸不著頭腦,聯想到沈傢人不講理的性子,謝昭不動聲色道:“你感覺如何瞭?”
至於稱呼,不重要,謝昭下意識地忽略。
沈芷蘭正要搖頭說沒事,察覺到謝昭的用意後,帶著哭腔道:“我……有些不太好。”
哪怕再豁達,沈芷蘭也過不去這道坎。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她隻得把損失減到最小的范圍,用心調養身子。
不知為何,在薑玉珠身邊,沈芷蘭有一種可以扭轉上輩子的悲劇,苦盡甘來之感。
這個時辰謝昭來瞭,探望她是次要,主要是接薑玉珠回房。
沈芷蘭猶豫瞭下,帶著歉意道:“姐夫,玉珠姐姐今晚可以陪著我嗎?”
當然是不可!
大過年的本想與自傢夫人獨處,卻被突發的變故影響。
謝昭面色冷上幾分,轉頭看向薑玉珠。
到底是否留下,他聽夫人安排。
薑玉珠無奈地笑瞭笑道:“元和,我今晚陪芷蘭說說話。”
將軍府的大火來的蹊蹺,沈芷蘭受到瞭驚嚇又小產,嘴上說沒事,很有可能是強撐著。
心裡這個結必須得打開,若是長年累月,容易成瞭心病。
謝昭閉上眼,長出一口氣,獨占的欲望在心裡翻湧,最終什麼都沒做,轉身離開房內,隻是背影看上去格外的寂寥。
沈芷蘭腦中隻有一個想法,謝昭爭風吃醋,她把人得罪瞭。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謝昭停在門邊,平淡地道:“沈傢妹妹,我已經提前給江南寫過書信,算算日子,最遲三日內,姨母應該趕到北地瞭。”
隨後,謝昭撩開簾子,消失在房內。
沈芷蘭如遭雷擊,半晌蔫蔫地坐下。
“怎麼瞭?”
察覺到沈芷蘭很明顯的變化,薑玉珠拉瞭一把椅子坐在對面,柔聲問道。
沈芷蘭搖搖頭,一時間不曉得如何開口。
重活一世,上輩子的一切歷歷在目。
重生後為改變結局,沈芷蘭帶著丫鬟夏兒來到京城,她是卷著包袱逃出來的。
娘親對她還好,隻可惜太過柔弱。
上輩子沈芷蘭在小產過後,曾跑到娘傢求助,想要和離。
渣爹愛面子,直言她是沈傢的恥辱,而娘雖心疼她,卻從未幫她開口說一句話。
沈芷蘭面色麻木,手腳冰涼,她回憶起離開娘傢那日,娘親沒有露面,而是派嬤嬤從角門送她出來。
“小姐,您別怪夫人,夫人雖是當傢主母卻沒有實權,被老夫人壓一頭,您為沈傢蒙羞,夫人也沒有法子啊!”
嬤嬤說著,給瞭沈芷蘭一個荷包,內裡有一些金銀之物。
沈芷蘭苦笑,她要的銀子?
做娘的軟弱,隻知道逃避,連兒女都護不住,是不是可悲?
那次後,沈芷蘭再想回到娘傢,門房狗眼看人低,用各種借口阻撓,仿佛她是來打秋風的窮親戚。
如今回憶起來,沈芷蘭仍然感覺到恥辱,讓她面對爹娘,沈芷蘭並不想。
“玉珠姐姐,我不想見我娘。”
上輩子很多事,沈芷蘭即便想說也張不開嘴。
她用帕子點瞭點眼角,諷刺地道:“沈傢接到書信來北地,還是派我娘來,還不是因我攀上瞭莫傢?”
說到底,這門親事是沈芷蘭高攀。
若她嫁個山野村夫,沈傢巴不得與她斷絕關系。
“所以你就受不瞭瞭?”
人往高處走,趨利避害是本能。
的確有不求回報的爹娘,但並不是人人如此。
人與人之間,利益絕對是維系關系的紐帶,親情也是如此。
薑玉珠看得清楚,所以才更珍惜傢人。
沈芷蘭張瞭張嘴,詫異地道:“玉珠姐姐,我不該難過嗎?”
有時候,沈芷蘭也感謝自己托生沈傢,若她是村裡丫頭,說不定早就被人賣瞭換銀子。
薑玉珠搖搖頭,正色道:“這不是你想要的,也不是你希望的,難過是人之常情。”
“換個角度想,如果你對爹娘要求不那麼高,是不是就好受多瞭?”
沈芷蘭是沈傢小姐,吃飽穿暖,衣食無憂。
至於親事,沈傢也給瞭最大的寬容。
現下,沈傢想用沈芷蘭攀附莫傢,也沒什麼。
“你是沈傢女,為瞭不讓你爹占便宜,你還能脫族不成?”
與娘傢關系好,那便多走動。
若是關系冷淡,維持個面子情也不損失什麼。
這年頭,女子成親後靠著娘傢支撐,娘傢也在在中間嘗到點甜頭,都是如此。
“你在莫傢立足,首先把重點放在自身上。”
說白瞭,女子得有手腕,哄好夫君,與婆傢關系處得好,更多瞭幾分底氣。
何況這次大火,沈芷蘭小產,莫傢上下對她有很大的愧疚感,為何不好好利用一下?
“倒不是為算計誰,立足的首要是自己過得好,那就得學會不要對別人抱有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薑玉珠說完,沈芷蘭的心底殘存的怨氣,一下子消散瞭很多。
是啊,換位思考後,娘親也很不容易。
不是誰都有重活一輩子的機會,她與娘親又不是仇人,為何要計較這麼多?
娘親有自己的路,而沈芷蘭要做的是努力過更好的日子。
沈芷蘭抱瞭抱薑玉珠輕聲道:“謝謝。”
房內,陷入一片沉默中,沈芷蘭有些頂不住瞭。
雖說在搶人大戰中,沈芷蘭大獲全勝,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虛,總感覺房內有一道無形的威壓。
“玉珠姐姐,我……我睡瞭。”
再不把人還回去,肯定會被記恨。
沈芷蘭側過身蒙上被子,她慫瞭。
盡管裝淡定,還是很怕表哥謝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