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錦琢磨,她與夫人之間不該有秘密,話到嘴邊幾乎脫口而出。
“老爺在深夜出門,吩咐奴婢留下照看您。”
衡量再三,理智占瞭上風。
若是把老爺那點隱秘給說出去,指不定面對怎樣的報復,若是老爺一怒之下把她配人瞭,紅錦一個做下人的,都沒地方哭去。
選擇隱瞞隱秘,隻要伺候好夫人,老爺也不會拿她怎麼樣。
想通以後,紅錦吐出一口濁氣,內心輕松瞭些。
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傢的日子。
一大早,莫傢人把沈芷蘭接到玉檀郡主的府上坐小月子,傢中頓時清凈瞭不少。
薑玉珠閑來無事,鋪開信紙寫傢書。
紅繡打瞭簾子進來,腳步很輕,見自傢夫人忙著,正猶豫要不要開口。
薑玉珠微微抬眼,問道:“怎麼瞭?”
“夫人,表公子買瞭馬車,執意要離開邊城。”
紅繡勸瞭幾句,陳韜心意已決,隻帶著小廝,包裹都已經收拾好瞭。
現下,陳韜來到書房,隻為與表妹薑玉珠告別。
薑玉珠放下筆墨,做瞭個手勢,等陳韜進門,她搶先開口問道:“表哥,現下是年裡,路上來往的商隊寥寥無幾,為何不等正月十五以後啟程?”
陳韜坐在一側,垂眸沉思。
紅繡見表兄妹有話說,端上茶點後,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房內被清場,陳韜略微思量片刻,這才道:“表妹,為兄想瞭想,還是早日回到族中更加穩妥。”
作為陳傢子嗣,陳韜無心科考,對爭權奪勢不感興趣,四處遊山玩水躲避族中長輩安排的出路。
以往,陳韜堅定認為自己選擇沒有錯。
自打被抓到城主府,逃亡出去輾轉進入部落,好不容易回到大齊的地盤,借宿在將軍府茶點被一把火燒死以後,他突然覺醒瞭。
“夜長夢多,為兄賭不起,陳傢也賭不起。”
陳韜抬起頭,眼底露出一抹不確定的神色,眼神飄忽瞭一會兒後,視線定格。
薑玉珠聽出陳韜話裡的含義,不由得驚訝道:“表哥,你信我?”
自打陳韜被救出來後,隻要有兄妹獨處的機會,薑玉珠都會說大陳氏和陸雲溪的壞話。
薑玉珠懷疑陸雲溪有謀反的心思,奈何她沒有證據。
薑玉珠隻得換個法子,把過往發生的點滴展現在陳韜面前,希望陳韜更機警一些,誰料表哥完全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畢竟陸傢雖是大族,卻遠在江南,族人大多做生意,若說他們有謀反之心,聽起來更像是污蔑。
房內,陷入寂靜之中。
好半晌,陳韜才悵然地道:“同為表兄弟,又都討厭科考,為兄一直以為與陸雲溪是一類人……”
曾經,二人關系很不錯,陳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瞭。
陸雲溪說是去外海遊歷,失蹤瞭好幾年,回來以後出現在京城,在青竹書院這等是非之地當先生,要麼就是淡泊名利,要麼就是想要的更多。
“不管如何,陸雲溪娶瞭宣傢小姐,歸為宣傢一派,而陳傢與外戚無關。”
陳韜精準分析,與陸雲溪和大陳氏斷絕關系不失為一條好的出路。
薑玉珠靜靜地聽著,問道:“表哥是不是有瞭決斷?”
“是。”
因想明白瞭,陳韜才決定先下手為強。
趕在大年初二上路,快一些在二月初就可以回到族裡。
“可是……”
薑玉珠與大陳氏打過交道,雖自傢與大陳氏已經在口頭上斷親,不過若陳傢那邊沒斷,娘親陳氏與大陳氏在外人眼裡還是親姐妹,打斷骨頭連著筋。
看出薑玉珠的為難,陳韜笑問道:“表妹可是擔心族裡不會把姑母掃地出門?”
薑玉珠憂愁地點頭:“我娘之前給外婆寫過書信,外婆根本沒在意。”
陳氏與大陳氏從小就相互較勁兒,因而陳氏提及斷親,陳傢以為是姐妹倆鬧瞭別扭。
這些年鬧的次數過多,陳傢已經習慣,此事算是薑玉珠一塊心病瞭。
陳韜抿瞭一口茶,擺擺手道:“這有何難?”
“表哥,你就別賣關子瞭,我想聽聽你的法子。”
薑玉珠撓心抓肝,又不太相信。
陳韜老神在在地喝完一杯茶,又吃瞭一塊點心,在薑玉珠忍無可忍想要錘爆他狗頭的瞬間,精準出言道:“很簡單,污蔑。”
“污蔑?”
薑玉珠挑眉,似乎有那麼點理解瞭。
陳韜絲毫不臉紅,繼續道:“表妹,你知曉陳傢的傢規,隻要污蔑大陳氏犯下傢規,那被逐出族裡還是難事?”
“最簡單粗暴的辦法,污蔑大陳氏偷人。”
細心查找線索,哪裡有污蔑來的快?
反正族中在意名聲,陳韜剛好利用這一點來反擊。
不但安排大陳氏偷人,連偷人所生的子嗣,陳韜都給安排得明明白白。
薑玉珠面色很奇怪,憋瞭一會兒笑實在憋不住,聲音顫抖地道:“這能行得通?”
“行得通,祖父祖母得知大陳氏偷人,必定震怒把人踢出去。”
陳傢還有貞節牌坊,可見對女子言行要求多麼嚴苛。
陳韜說完,閉上眼嘆息一聲道:“大姐被嫁給病秧子,剛過門沒幾日那病秧子就死瞭,好不容易被接回族裡,因為貞節牌坊不可明目張膽地再嫁。”
陳韜提及的是她的親姐陳芳,沖喜過門,來不及圓房,夫君一命嗚呼。
陳傢是把人接回來瞭,把人養在後宅,好吃好喝照看。
“大姐她才二十多歲,有心上人想要再嫁,爹娘用族規說事不肯答應,棒打鴛鴦。”
陳韜說完,苦笑瞭下。
這次他回到族裡,準備利用大陳氏。
先污蔑大陳氏不守婦道,把人除族後,再從中斡旋,撮合陳芳的親事。
後半輩子還長著,往後幾十年,要一直清心寡欲地過日子?
薑玉珠豎起大拇指,真心地道:“表哥,還是你有想法。”
陳傢這個規矩,娘陳氏隻提過一嘴,薑玉珠從沒放在心上。
想到過去原主的所作所為,爹娘從未嫌棄過她,薑玉珠有一絲莫名的感動。
就好像明知道這件事不對,也會帶來不好的影響,但薑傢人不想那麼長遠,隻要她開心就好。
剩下的流言蜚語,指指點點,爹娘兄長都可以幫她扛下來。
“表妹,你隻管等為兄的好消息。”
此事交給陳韜,必定辦妥。
陳韜喝完一盞茶,這才站起身。
臨離開之前,他想到與謝昭在部落的事,眼神閃爍。
出賣身體的活兒是他的,陳韜現在對女子都喜歡不起來。
反觀謝昭,戴著麻子臉的面具,阻礙瞭一切的鶯鶯燕燕。
“表妹啊。”
陳韜決定用老路子污蔑謝昭,他板著臉道,“你知道元和喜歡什麼嗎?”
“啊?”
薑玉珠正在分神想京城的事,也沒放在心上,下意識地問道,“喜歡什麼?”
“菊花。”
陳韜說完,眼神中露出略帶深意的笑。
菊花代表斷袖,在西北人盡皆知。
他表妹那麼聰明,應該能想到吧?
反正胡說八道也好,陳韜無所謂,他就想給精於算計的謝昭使絆子,給表妹的內心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當然,等謝昭吃盡苦頭後,陳韜會解釋清楚,他是個善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