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若有所思,站起身走向書房,片刻後拿出幾本厚厚的書,上面“遊記”二字格外顯眼。
薑玉珠瞟到大字,嘴角翹起笑道:“元和,你是不是打算讓我提前給富貴和晚晚做胎教?”
夫妻倆商議,如果真生瞭龍鳳胎,兒子小名就叫富貴,女兒晚晚。
如果是雙胞胎,再另行商議。
謝昭挑眉,眼底眸光微轉,有些緊繃的面色松弛瞭些,詫異地問道:“玉珠怎麼有此想法?”
“世傢大族,望子成龍,恨不得把兒子從娘胎裡教導成狀元。”
薑玉珠垂頭盯著還未隆起的小腹,嘆息一聲道,“或許他生出來,就要被人拿來做比較。”
想到生出個板著小臉,之乎者也的小謝昭,薑玉珠整個人都不好瞭。
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兒子出生就這麼卷好嗎?
沒來由的,薑玉珠心中酸澀,輕輕搖瞭搖頭。
謝昭見狀,趕忙握住薑玉珠的手,他心中的憂慮更甚。
在請教過嚴臨以後,謝昭才知道原來婦人懷胎十月,是個漫長的過程。
就算衣食無憂,也會被負面情緒所左右。
然而作為夫君,謝昭不得已遠走京城,他能做的實在太少瞭。
“玉珠,遊記是給你催眠用的。”
謝昭試過幾次,薑玉珠連佛經都能聽個津津有味,唯獨是聽到陳韜寫的遊記,一刻鐘之內必定會熟睡。
對於催眠的法寶,謝昭特地派人用棉佈縫制瞭個書皮,妥善保存。
謝昭已經寫書信給陳韜,用不瞭多久,陳韜寫的全套遊記都會送來。
“若是不夠看,就催促表哥去江南以南走走,再寫出幾本。”
謝昭把此事放在心上,若不是唯獨陳韜有這個本事,謝昭肯定自己來瞭。
他不是沒寫過,因為太有趣味,把快要睡著的薑玉珠逗笑,反而越來越有精神。
“的確,我聽表哥說他的遊記在鄰城的書鋪有賣的。”
若是等不及,薑玉珠可以去鄰城采買。
正好成藥鋪子打算先在鄰城做試點,她正和嚴臨商議搬到鄰城。
夫妻倆在房內敘話,即便面臨分別,氣氛依然溫馨。
謝昭摩挲著薑玉珠細白的手指,潛移默化地夾帶私貨:“無論兒女,皆是與你我有緣。”
他要的不是父憑子貴,而是壓根就很貴重,壓在子女頭上!
“玉珠,等兒女長大,總要成傢立業,到時候隻剩下你我夫妻為伴。”
話題扯得遠瞭,謝昭拐彎抹角,說得別有深意。
薑玉珠聽懂瞭,回道:“元和,我自是明白,先有雞才能有蛋,你比富貴和晚晚更加重要。”
女子成親,以夫為天,這是大齊的規矩。
可萬一和離瞭呢?和離以後,連陌生人都不如,相看兩厭。
說到底,兒女才是血濃於水的骨肉。
夫妻倆接觸得多,薑玉珠已經學會敷衍謝昭,戳到他心裡最在意的那個點上。
謝昭聽後,不由得抽動嘴角道:“夫人打的比喻,比嚴臨還要……”
在嚴臨那,最多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雕,在薑玉珠這裡,謝昭被比作公雞瞭。
想到“皇上不急太監急”,謝昭默默地接受,公雞也比太監強。
“元和,你什麼時候啟程?”
邊城的路不好走,騎馬更加方便。
薑玉珠著手幫謝昭準備行囊,保證他在趕路的時候也能吃一口就熱乎的。
“明日吧。”
拿出陳韜的遊記哄睡薑玉珠,謝昭來到書房寫瞭一封厚厚的書信。
無論如何,薑玉珠生產,他必須在。
隨後,謝昭起身招呼良安,兩匹快馬消失在夜色中。
一晃農歷三月,北地冰雪消融。
因邊城百姓提前服徭役開鑿河道,雪災並未對邊城造成太大的影響。
從農歷三月初,已經有從北地趕來走貨的商隊,邊城變得熱鬧起來。
商隊人多,客棧人滿為患。
看到大陣仗,重陽樂得合不攏嘴,更是對薑玉珠佩服得五體投地:“主子,還是您有頭腦有遠見,若是聽小的讒言賣瞭鋪子,咱們可少賺一大筆!”
才不過幾日而已,鋪子的價錢又翻倍,邊城形勢一片大好。
薑玉珠買下的兩間大商鋪打通,房內的地面重新打磨,床榻燈具等物換新,再有幾日完工,選個黃道吉日開張。
北地鋪子多,隻重陽一人,人手不夠用。
看到重陽欲言又止,薑玉珠面露瞭然之色道:“去把趙柘找來吧。”
自打從邊城到北地,薑玉珠從沒見過趙柘。
趙柘被流放,純屬咎由自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重陽身子一頓,不可置信地道:“您不怕公子他……”
說到底,趙柘曾經陷害過薑玉珠,這若是旁人,早就把趙柘一棒子打死瞭。
“怕什麼?”
薑玉珠很是豁達,她還真不怕。
趙柘恨的人是衛婧,與薑玉珠關系不大。
從前趙柘在軍營裡做文書,現下戰事告一段落,趙柘也就沒瞭差事。
“既然他有本事,就來當個掌櫃吧。”
流放北地之苦,已經是對趙柘的懲罰。
該受的,趙柘都受瞭。
薑玉珠瞭解趙柘的性子,有些文人風骨,放到鋪子裡,必定不會幹那些中飽私囊,陽奉陰違的齷齪事。
趙柘曾經對不起她,那就替她做工還債,倒也公平。
等重陽把趙柘領到府上,薑玉珠差點沒認出人來。
眼前的人,至少老瞭十幾歲,兩鬢斑白,因為過於瘦弱,顯得襖子空蕩蕩的。
趙柘走瞭幾步,姿勢有些奇怪,他嘴角露出一抹苦澀道:“主子,趙柘給您磕頭。”
“起來吧。”
薑玉珠擺擺手,就算她不給趙柘找差事,以重陽的重情重義,也必定不會讓趙柘餓著。
趙柘沒有起身,而是恭敬磕瞭三個頭,這才被重陽攙扶起來。
從京城裡流放,一路上趙柘吃盡苦頭,總以為自己活不到北地瞭。
每當撐不下去,就有一股信念支撐,趙柘想看到衛婧的下場。
他蠢,被算計,做出那些事是咎由自取,可衛婧這種人,憑什麼繼續受人追捧?
“是小的眼瞎,識人不清。”
趙柘眼裡已經沒有仇恨,更多的是淡然。
這輩子回不瞭京城,被族人放棄,無牽無掛也很好。
“您給小的機會,小的定不辜負。”
趙柘會做好掌櫃,他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贖罪。